“嗤嗤嗤——”
白色的希望之光与灰黑色的污浊诅咒激烈碰撞,发出令人牙酸的侵蚀声。石窟内光芒明灭不定,映照着潘多拉苍白而专注的脸庞。
净化远比吞噬更加耗费心神。吞噬是粗暴的掠夺与转化,如同饕餮进食;而净化则需要精细的引导与持久的输出,如同绣花,一针一线地拆解、中和那些恶意的规则锁链。
潘多拉将精神高度集中,引导着希望之力如同最灵巧的织工,耐心地缠绕、分解着那团不断旋转的诅咒漩涡。每一缕灰黑色能量的消散,都伴随着她精神力的消耗。额角的汗珠汇聚成流,顺着脸颊滑落,滴在身前的岩石上,瞬间被蒸发。
她能感觉到,水洼底部那团诅咒核心的抵抗异常顽强,其中蕴含的恶意冰冷而粘稠,带着一种针对生命源泉的憎恨。这绝非自然形成的诅咒!
时间在寂静的对抗中缓缓流逝。
岩缝外,埃尔斯、阿斯特拉和两名守卫紧张地等待着,听着里面隐约传来的能量嘶鸣声,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夜幕已然降临,林间弥漫起更浓的雾气,带着渗入骨髓的寒意。
不知过了多久,岩缝内的异响戛然而止。
片刻的死寂后,一股清新、湿润的水汽,混合着泥土的芬芳,缓缓从岩缝中弥漫出来,驱散了周围令人不适的污浊感。
成功了?!
埃尔斯等人精神一振,迫不及待地看向岩缝入口。
黑暗中,潘多拉的身影缓缓走了出来。她的脸色比进去时更加苍白,脚步甚至有些虚浮,仿佛随时会倒下,但她依旧强撑着站直了身体。她的衣袍被汗水浸透,紧贴在身上,更显身形纤细,然而那双眼睛,在夜色中却亮得惊人,仿佛承载着整片星河。
“潘多拉大人!”阿斯特拉第一个冲上去,想要搀扶,却被潘多拉微微抬手阻止。
“里面的污秽……暂时清除了。”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疲惫,却异常清晰,“水脉已经疏通,水量……应该会比以前大一些。但水质还需要时间自然净化,最初流出的水,最好沉淀后再使用。”
她的话音刚落,岩缝深处就传来了比之前清晰响亮得多的“汩汩”流水声!不再是断断续续的滴答,而是连贯的、充满生命力的涌动之声!
埃尔斯和两名守卫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们激动地挤到岩缝口,借着微弱的星光向内张望,虽然看不清具体情形,但那欢快的水流声和扑面而来的清新水汽,无疑是最好的证明!
“水!真的有水了!”
“神迹!这绝对是神迹啊!”
两名守卫激动得语无伦次。老祭司埃尔斯更是老泪纵横,他转过身,再次对着潘多拉深深鞠躬,这一次,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虔诚和激动:“感谢您!潘多拉大人!您不仅拯救了他们的灵魂,更赐予了我们活下去的希望!您是我们卡德摩斯村落永恒的恩人与守护者!”
他的声音颤抖,充满了发自肺腑的感激与敬畏。
很快,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一样飞回了村落。
当埃尔斯等人护着疲惫不堪的潘多拉回到中央空地时,整个村落都沸腾了!
之前被潘多拉安抚过的病人虽然依旧虚弱,但眼神中已经多了几分生气;而其他村民,则用看着神明降世般的目光,狂热地注视着潘多拉。他们端着刚刚从北坡岩缝接力运送回来的、虽然依旧有些浑浊却再无诅咒气息的泉水,激动地欢呼着,哭泣着,仿佛在庆祝一个盛大的节日。
“潘多拉!”
“潘多拉!”
不知是谁先喊出了这个名字,很快,所有人都跟着呼喊起来,声音汇聚成一股虔诚而炽热的洪流,在死寂的山谷中回荡。
他们不再称呼她为“外乡人”或“大人”,而是直接呼喊着她的名字,带着一种近乎原始的崇拜与信仰。
阿斯特拉挤在人群中,看着被众人簇拥着的、脸色苍白却依旧平静的潘多拉,激动得满脸通红,与有荣焉。
潘多拉感受着周围那几乎化为实质的狂热信仰,心中却并无多少喜悦,反而升起一丝隐忧。这种盲目的崇拜,如同双刃剑,既能凝聚人心,也可能在希望破灭时带来更可怕的反噬。而且,过于招摇,很可能引来不必要的注视——无论是来自奥林匹斯,还是来自其他未知的存在。
但她没有说什么,只是平静地接受着众人的欢呼。此刻,他们需要这份希望,需要这个精神支柱。
在埃尔斯的安排下,村民们开始有序地分配宝贵的泉水,并用潘多拉教授的方法——简单的沉淀和煮沸(利用她指尖微弱的、被驯服的“灾荒”之力引燃篝火,这又引来了一阵惊叹)——来进一步净化水质。
这一夜,卡德摩斯村落罕见地有了一丝生机。虽然食物依旧短缺,病痛依旧存在,但有了相对干净的水源,有了潘多拉带来的“神迹”,绝望的阴霾被驱散了大半。人们围坐在篝火旁,虽然依旧消瘦,眼中却重新燃起了对明天的期盼。
潘多拉被安排在了村落里最好的一间石屋——原本是埃尔斯祭司的住所。她没有推辞,她确实需要安静的休息来恢复过度消耗的精神和力量。
石屋内,潘多拉盘膝坐在铺着干净兽皮的床上,闭目调息。体内,因为持续输出希望之力和净化诅咒而近乎枯竭的力量,正在缓缓恢复。那颗“希望”的种子似乎因为这次大规模的运用而变得更加凝实,散发出的光芒也更加温润持久。
同时,她也能清晰地感觉到,一丝丝极其微弱、却异常纯净的、带着感激、敬畏和信仰念头的能量,正从村落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如同涓涓细流,融入她的身体,主要汇向眉心的“希望”种子,使其光芒隐隐又亮了一丝。
这是……信仰之力?
潘多拉心中微动。在希腊神话的世界观里,信仰是神明力量的重要来源之一。难道她这“诅咒主宰与希望之源”的权能,也能吸收和利用信仰之力?而且,这种信仰之力似乎对她的“希望”一面有着直接的滋养作用。
这算是一个意外的发现。但潘多拉并未沉迷于此。她很清楚,依赖信仰是危险的,尤其是这种建立在“神迹”之上的、并不稳固的信仰。她的根本,还是在于自身对诅咒的吞噬与掌控。
她将注意力重新放回体内那两团被封印的本源——“灾荒”与“腐败”。经过短暂的调息和信仰之力的微弱滋养,她感觉自己对它们的压制力似乎增强了一分。或许,可以尝试开始初步的炼化了?
但就在这时,她眉心的“希望”种子忽然微微悸动了一下,传递出一丝模糊的警示。
几乎同时,她感知到村落外围的黑暗中,似乎有几道充满恶意和贪婪的视线,正远远地窥视着这片刚刚燃起希望之火的土地。
是那些被“腐败”诅咒彻底扭曲的生物?还是……其他什么东西?
潘多拉睁开眼,目光穿透石屋的缝隙,望向外面沉沉的夜色。
微光已然燎原,但黑暗中的窥伺者,也从不会缺席。
她的休息,恐怕要提前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