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拉扶正帽子的动作僵在半空，耳边似乎还回响着那个陌生男生淡漠的声音。她低头看了看自己依旧有些颤抖的手，深吸一口气，将那丝莫名的情绪压了下去。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距离元素综合考核只有一个月了，莉娜的“赌约”像一根刺，扎在她心里。
“艾拉，你没事吧？”莱奥担忧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他正小心翼翼地帮她把散落在地上的魔法书重新整理好，“刚才太危险了，你的魔法波动……很不稳定。”
艾拉接过书，抱在怀里，小声说：“对不起，又给大家添麻烦了。”
“这不是你的错。”莱奥温和地笑了笑，阳光透过烬火之塔外层缠绕的藤蔓缝隙，在他浅棕色的眼眸里投下细碎的光斑，“莉娜她们太过分了。对了，刚才那个……是新生吗？我好像没见过他。”
艾拉摇摇头：“我也不认识。”她顿了顿，又补充道，“不过，他刚才……好像帮了我。”
“嗯，他制止了莉娜他们。”莱奥点点头，“学院里总是会有一些低调的厉害人物，也许他是哪个教授的特别弟子吧。”
两人正说着，上课的铃声急促地响了起来，是下午的“魔法理论与历史”课。这门课的教授是个干瘦的小老头，对纪律要求严苛到了极点。
“快走吧，别迟到了，否则教授的‘粉笔导弹’又要发射了。”莱奥说着，不由分说地拉着艾拉往理论课的阶梯教室跑去。
艾拉被他拽着，踉踉跄跄地跟在后面，怀里的魔法书随着跑动“哐哐”作响，她忍不住又想起了上午的混乱，心里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在考核前，至少能稳定地操控一种元素！
理论课的教室位于烬火之塔的中层，巨大的圆形穹顶下，排列着层层叠叠的座椅。艾拉和莱奥刚找了个靠后的位置坐下，教授就夹着一摞厚厚的讲义，板着脸走了进来。
如同莱奥所说，教授的“粉笔导弹”名不虚传。第一排有个学生偷偷打了个哈欠，就被教授精准地用粉笔头砸中了额头，引来全班一阵压抑的低笑。
教授清了清嗓子，开始讲解古老的“元素契约”理论。艾拉努力想要集中精神，可那些晦涩的名词和复杂的历史事件，像一团乱麻，在她脑子里盘旋。她的思绪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回上午的失控，飘回那个冷漠男生的眼神，飘回莉娜的嘲讽，最后，又落到了“如何才能控制好元素”这个核心问题上。
她偷偷从怀里摸出自己的那本“涂鸦笔记”，翻开其中一页。上面画着一个歪歪扭扭的小人，小人周围环绕着代表风、火、水、土的四种简笔画符号，每个符号上都打着一个大大的问号。这是她根据自己有限的理解，总结出的“元素亲和度测试”——她至今都搞不清自己到底和哪种元素更亲近，或者说，哪种元素更“愿意”听她的指挥。
“艾拉！”
突然，教授严厉的声音炸响在耳边。
艾拉一个激灵，猛地抬起头，发现教授正拿着一根细长的教鞭，指着她的方向，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你来回答，‘初代元素魔女’与‘地核之灵’签订契约的三个关键节点是什么？”
整个教室的目光瞬间聚焦在艾拉身上，其中不乏莉娜、薇琪她们幸灾乐祸的眼神。
艾拉的脸“唰”地一下红了，心脏砰砰直跳。她刚才完全没听进去，哪里知道什么“三个关键节点”！她紧张地捏着衣角，嘴唇翕动了几下，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就在她窘迫万分，几乎要哭出来的时候，旁边的莱奥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快速提示道：“是……‘深渊低语的回应’、‘世界树根系的指引’、‘献祭自身一缕本源魔力’！”
艾拉如蒙大赦，赶紧照着莱奥的话，结结巴巴地重复了一遍。
教授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又扫了眼旁边的莱奥，最终还是没再说什么，只是冷哼一声，继续讲课了。
“谢谢你，莱奥。”艾拉感激地小声说，手心全是汗。
莱奥冲她做了个“嘘”的手势，示意她专心听讲。
这一堂理论课，艾拉过得如坐针毡。下课铃一响，她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教室。
“艾拉，等等我！”莱奥快步追上她。
“莱奥，我……”艾拉有些不好意思，“我是不是太笨了？连理论课都学不好。”
“别这么说，”莱奥温和地安慰她，“理论本来就很枯燥，而且实践和理论有时候是两回事。对了，下午没课，要不要去练习室试试？我可以帮你看看，你的元素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艾拉眼睛一亮：“真的吗？太好了！”
烬火之塔的练习室分布在地下层，那里被施加了多重防护魔法，足以承受学徒们在练习时产生的各种“意外”。艾拉和莱奥来到其中一间标着“风系初级”的练习室。
练习室中央是一个悬浮着无数发光蒲公英的法阵，这是用来测试风元素操控精准度的道具。正常情况下，学徒需要用风元素将蒲公英引导到指定的光圈内。
艾拉深吸一口气，走到法阵中央。她闭上眼睛，努力回忆着上午课上教授教的“风之引导”咒语，然后尝试着调动体内的魔力。
一丝微弱的风，缓缓在她掌心凝聚起来。
艾拉心里一喜，有效果！
她小心翼翼地引导着这缕风，向最近的一朵蒲公英吹去。
然而，那缕风刚刚接触到蒲公英的绒毛，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刺激到了一样，瞬间变得狂躁起来。原本温顺的微风猛地暴涨，变成了一股小型旋风，“呼”地一下，将法阵里大半的蒲公英都卷了起来，在练习室里胡乱飞舞，有的甚至撞到了防护壁上，炸开成点点荧光。
“啊！”艾拉惊叫一声，急忙想要收回魔法，可那股风就像脱缰的野马，根本不受控制。
“艾拉，冷静点！”莱奥急忙上前，他双手按在地面上，口中快速念诵着植物系的安抚咒语。只见无数翠绿的藤蔓从地面钻出，如同柔软的触手，想要缠绕住那股混乱的风。
藤蔓与旋风碰撞，发出“噼啪”的轻响，风势果然被遏制了一些，但依旧在顽强地挣扎，把藤蔓吹得东倒西歪。
“不行，我的藤蔓只能起到缓冲作用，没法完全束缚住这么混乱的风元素。”莱奥额头上渗出了汗珠，“艾拉，你试着集中精神，想象着把风‘收回来’，就像……就像把散开的线团重新绕起来！”
艾拉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她拼命按照莱奥说的去做，可脑子里一团乱麻，越着急，那股风就越不听话。
就在练习室里的情况快要再次失控的时候，练习室厚重的石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身影走了进来，兜帽压得很低，遮住了大部分面容，只能看到一截线条干净的下颌。他似乎对练习室里的混乱场面毫不在意，径直走到法阵边缘，目光落在那团还在肆虐的旋风上。
“又是你。”
一个熟悉的、淡漠的声音响起。
艾拉和莱奥同时一愣，齐齐看向来人。
兜帽下的人抬起头，露出了那张艾拉上午见过的脸——琥珀色的眼眸，没什么温度，正是那个制止了莉娜他们的男生。
他怎么会在这里？
男生的目光扫过艾拉，又落在那团混乱的风上，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你的魔力运转方式……乱七八糟。”
艾拉被他说得脸上一阵发烫，窘迫地低下头：“我、我控制不好……”
男生没理会她的窘迫，径直走到法阵中央，站在了艾拉的旁边。他甚至没有念诵任何咒语，只是伸出一只手，掌心向上，对着那团旋风。
然后，在艾拉和莱奥震惊的目光中，那团原本狂躁不安的旋风，就像是遇到了无形的堤坝，速度骤然减慢，原本混乱的气流开始以一种极其缓慢、却异常稳定的方式，一点点向他的掌心汇聚。
没有炫目的光芒，没有复杂的手势，仅仅是一个简单的动作，那股让艾拉和莱奥都束手无策的混乱风元素，竟然真的开始“听话”了。
几分钟后，旋风彻底平息，最后一缕风丝也被他吸纳入掌心，练习室里只剩下漫天飘落的蒲公英荧光，以及死一般的寂静。
艾拉张着嘴，眼睛瞪得溜圆，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这、这也太厉害了吧？！
莱奥也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他能感觉到，男生在引导风元素时，那种对魔力的精准控制和对元素流动的深刻理解，远远超出了一个普通学徒的水平。
男生收回手，看都没看那些荧光，只是侧过头，看向还处于震惊中的艾拉。他的眼神依旧没什么温度，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像是在看一个极其麻烦的东西。
“元素不是用来‘发泄’情绪的。”他的声音依旧很淡，却清晰地传入两人耳中，“你的精神力涣散，魔力输出毫无章法，还带着强烈的情绪波动，元素不乱才怪。”
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像是在陈述一个最基本的事实：“连自己的魔力都控制不住，谈何操控元素？”
这句话像一盆冷水，浇在了艾拉因为震惊而有些发热的头上。她呆呆地看着男生，心里五味杂陈。有被指出问题的难堪，有对对方实力的羡慕，还有一丝……被点拨的茫然。
男生似乎没打算继续待下去，他重新拉了拉兜帽，遮住面容，转身就向门口走去。
“等、等一下！”艾拉下意识地叫住了他。
男生的脚步顿住，却没有回头。
“我……我该怎么做？”艾拉鼓起勇气问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想控制好魔法，我不想再给别人添麻烦了。”
男生沉默了几秒，久到艾拉以为他不会回答了。
然后，他才用那种淡漠的语气，丢下了一句话：
“去图书馆，找《基础魔力引导与精神力凝练》，从第一页开始看。看完了，再说。”
说完，他便头也不回地走出了练习室，厚重的石门在他身后缓缓关闭，隔绝了内外的世界。
练习室里再次安静下来，只剩下艾拉和莱奥，以及空气中还未完全散去的魔法残留气息。
艾拉站在原地，反复咀嚼着男生的话。
《基础魔力引导与精神力凝练》？那本书她不是没看过，可上面的内容枯燥乏味，全是理论，她根本看不进去，也没觉得对自己的“元素失控”有什么帮助。
“他说的……是真的吗？”艾拉有些不确定地问莱奥。
莱奥沉吟了一下，点了点头：“我觉得他说的有道理。魔力是操控元素的基础，精神力则是引导魔力的关键。如果你连最基础的魔力运转和精神集中都做不好，元素失控是必然的。”他看着艾拉，鼓励道，“也许，我们可以一起去图书馆看看那本书？慢慢来，总会有办法的。”
艾拉看着莱奥真诚的眼睛，又想起了男生那虽然冷漠、却一针见血的话语，再想想上午莉娜的嘲讽和即将到来的考核……
她深吸一口气，用力点了点头：“好！我们现在就去！”
无论如何，这是她目前能抓住的、唯一的线索了。哪怕那本书再枯燥，她也要啃下来！
艾拉不知道的是，这次图书馆之行，不仅会让她真正踏上“打好基础”的道路，还会让她遇到更多的人，比如同样在图书馆“啃书”的、性格截然不同的女二和女三，也会让她离那个“连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改变命运的契机，更近一步。而那个冷漠的男生，如同一个偶然闯入她生命的“引路人”，在她迷茫的学徒生涯里，留下了第二个清晰的印记。
烬火之塔的地下练习室恢复了平静，但属于艾拉的“挣扎”与“成长”的故事，才刚刚翻开新的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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