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时三刻,檀香在青铜炉中袅袅升起,窗外隐约传来街市的喧闹声。宋凛玉的这间厢房位于醉仙楼第八层,雕花窗棂将阳光滤成细碎的金斑,洒在青玉地砖上。
此时远在皇宫御书房内的江御寰手中的朱笔一顿,墨汁在奏折上晕开一片血红。
"文气反噬?昏迷?"他冷笑一声,"杜严,去给朕好好'看看'三皇子。"
新任鉴天监杜严躬身领命,袖中的测灵盘已经备好。
就在御书房的对话余音未散时,消息已经像长了翅膀般飞向皇城各处——
"砰!"江斩秋一拳砸碎沙盘边缘,"废物!连个废物都监视不好!"
他转身对亲卫低吼:"让皇陵那边的'暗桩'都打起精神,今夜就是只老鼠也得给我盯死了!"
醉仙楼宋凛玉厢房内,沉水香的烟雾在空气中缓缓游动。江上寒盘坐在紫檀木榻上,指尖龙气缭绕。
"清风叔,守好门。"他低声道,"除了江御寰派来的人,谁都不准进。"
扬清风沉默抱刀立于门侧,破旧皮甲下的肌肉紧绷如弓。
江上寒取出龙纹玉佩,一缕金芒从眉心射出。龙气与玉佩交织,渐渐在榻上凝聚成一具与他一模一样的"身体"。
这具化身面色苍白,连脖颈处的青筋都清晰可见,胸口微弱起伏着。
"有这龙纹玉佩的辅助,这具身体足够以假乱真了。"江上寒将玉佩真身收入怀中,身形如烟消散。
宋家的鎏金马车穿过喧嚣的朱雀大街,车帘上的隔音符文将市井嘈杂隔绝在外。
宋凛玉的手指还在不自觉地在膝头临摹《弑神》的笔势:"云舒啊,那'天畏我时我弑天'一句......"他声音发颤着说,"这等气魄,这等......"突然,他压低声音:"但三殿下突然昏迷,老朽总觉得......"
宋云舒指尖轻抚袖中暗袋——那里藏着她悄悄拾起的玉杯碎片。
"二爷爷不必忧心。"她唇角微扬,"一个真正虚弱的人......"
她眼前浮现出那个只有她能看见的画面:江上寒"虚弱"地撑在案几上时,右手五指分明将坚硬的紫檀木按出了几道几不可察的凹痕。
宋凛玉正要追问,马车突然一顿。窗外传来小贩的叫卖声:"糖葫芦——新鲜的糖葫芦——"
而醉仙楼三层的雅间里,谢子游将《弑神》已经誊写了整整十九遍。"九劫轮回皆蝼蚁......"谢子游喃喃重复着,突然将狼毫笔掷于案上,墨汁溅污了雪白的宣纸。
他仰头饮尽壶中酒,大笑道:"好一个江上寒!我谢子游今日方知,什么叫'诗道无涯'!"
而在沈家的练武场,剑风呼啸——沈知白的剑势越来越快,汗水浸透衣袍。可那首《弑神》却像魔咒般在他脑海中盘旋不去。
"掌中握尽古今权......"他猛地一剑劈碎木人,喘着粗气自语:"这等气魄......当真只是诗才?"
市井间的议论则更为直白——"听说了吗?三皇子那首诗把青玉屏风都震裂了!"
"啧啧,这下有好戏看喽......"
说书人猛地一拍醒木:"话说那三皇子挥毫落笔时,可是引动了天地异象啊!"
午时,杜严带着三名太医来到江上寒所住包厢外,扬清风如山岳般挡在门前,左颊的疤痕在昏暗走廊中显得格外狰狞。
"陛下口谕!"杜严亮出龙纹令牌。扬清风沉默侧身,但拇指始终顶在刀镡上。
床榻上,"江上寒"面色如纸,连呼吸都微不可察。杜严暗中催动测灵盘,指针却纹丝不动。
"奇怪......"他佯装把脉,实则将一缕探测灵力注入——却如泥牛入海。
离开时,杜严"不小心"碰倒了桌上的药碗。扬清风闪电般接住,却仍有几滴药汁溅在"江上寒"手背——立刻泛起骇人的红疹。
"文气反噬者,外皮肤当对灵药过敏。"杜严暗自点头,却不成想他转身后,那红疹正悄然消退......
而此时真正的江上寒早已经来到了皇陵的外部,他隐在古柏阴影中,龙纹玉佩贴在掌心,散发着微弱的金芒。前方百丈处,十二名黑甲侍卫按北斗方位站立,正是江斩秋的亲卫——每个人眼中都泛着不正常的红光,显然被种了"血瞳术"。
"咔嗒"玉佩突然裂开一道金纹,一份详细且标注危险的皇陵立体图在虚空展开。其中三条隐秘的通道在图中闪烁: 左侧通道标注"诗刃壁",右侧通道布满"绝命锁",中央通道尽头则赫然写着"尸解台"。
江上寒思索片刻,还是决定在天色渐暗时动手。而现在江上寒则是盘膝而坐继续凝练自身龙气。
戌时三刻,夜色将皇陵的轮廓勾勒得愈发阴森。江上寒缓缓睁开了双眼,站起身来,又看了眼龙纹玉佩上标注的地图。"倒是看得起我。"他冷笑一声,身形化作淡金色雾气,顺着玉佩指引的密道飘入陵中。
穿过丈许厚的墓墙后,腐臭扑面而来。这是一条倾斜向下的甬道,两侧人鱼灯早已干涸,取而代之的是嵌在墙内的幽绿磷石。
江上寒的靴底碾碎了一截枯骨,龙纹玉佩在黑暗中泛着幽幽金芒。前方九名青魇卫的铁甲上凝结着冰霜,他们呼出的白气里带着腐臭味——这是用北疆寒铁和尸毒炼制的活尸。
江山寒看了眼玉佩上所标注的机关,随即指尖便凝聚龙气,射向了左侧石狮的第三颗獠牙。
"轰隆——"墓墙翻转的瞬间,江上寒如鬼魅般掠入,身后立即传来青魇卫非人的嘶吼。那声音像是千万把锈剑在相互摩擦。
踏入甬道的刹那,靴底就陷进三寸。地面竟是用帝王骨灰混着朱砂铺就的"龙泣土"——每粒砂砾都在呜咽。
江上寒的靴底刚踏过第三块青砖,突然传来"咔"的一声轻响。他心头一凛,只见两侧灰白的墙壁上,突然渗出密密麻麻的血珠,那些血珠在墙面上蜿蜒流淌,竟自动组成一首血色诗篇:“龙血染就山河画,帝王白骨铸宫阶。谁言诗书不杀人,字字皆是断魂刀。”
"不好!"江上寒瞳孔骤缩,身形急退。就在他后撤的瞬间,那些血字突然从墙面上凸起,化作无数薄如蝉翼的刀刃激射而出!
"叮叮叮——"刀刃擦着他的衣袍飞过,在身后的石壁上留下深达三寸的刻痕。江上寒还未来得及喘息,脚下突然一空——
"轰!"地面轰然塌陷,露出一个三丈见方的深坑。坑底插着七柄锈迹斑斑的青铜剑,剑身上刻着的诗篇在黑暗中泛着幽幽青光:“此剑曾饮帝王血,今朝再断龙子魂。”
剑阵感应到活人气息,突然发出刺耳的嗡鸣。七柄古剑剧烈震颤,音波在狭窄的甬道内来回激荡,震得江上寒耳鼻渗血,眼前阵阵发黑。
就在江上寒即将坠入剑坑的刹那,他猛地甩出龙纹玉佩。玉佩在空中划出一道金线,缠住上方的石棱。
"起!"他借力一跃,堪堪落在坑沿。还未站稳,头顶突然传来"咔咔咔"的机括声。
九条碗口粗的玄铁锁链从穹顶垂下,每条锁链上都刻满细密的咒文:“一锁龙角断天机,二锁龙鳞碎山河,三锁龙爪折锋芒.......九锁龙魂永沉沦。”
锁链如巨蟒般交错绞杀,江上寒在缝隙间腾挪闪避。突然,锁链的衔接处裂开无数细缝,幽蓝色的"蚀龙焰"喷涌而出!
"嗤——"一道火焰擦过他的衣袖,上好的云锦瞬间碳化。更可怕的是,那些锁链上突然睁开密密麻麻的血色眼睛!
"嗖嗖嗖!"无数淬毒的细针从眼中射出,几乎是瞬间江上寒便从空间戒指当中取出长剑,急舞格挡,但仍被三根毒针穿透护体龙气,深深扎入右肩。
毒针入体的瞬间,江上寒眼前一花。等他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竟站在一座金碧辉煌的大殿中。
七道身穿龙袍的身影高坐玉阶之上,每张龙椅都浸在血泊之中。
"来者何人?"景明帝的虚影缓缓抬头,腐烂的面容上,一双眼睛却亮如星辰,"竟敢擅闯帝王安息之地?"
不待回答,七位帝王同时开口吟诵。他们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化作无形的利刃刺入神魂:"朕坐龙庭三十载...""九重宫阙埋枯骨...""镇国鼎中煮龙血..."“早知今日葬皇陵...”
每一句诗都像重锤砸在心头,江上寒的七窍开始渗出鲜血。最可怕的是永昌帝手中的半截镇国鼎,鼎中翻涌的黑血突然化作一条恶龙扑来!
"给我破!"生死关头,江上寒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龙纹玉佩上。金光暴涨间,他看清了真相——自己仍站在甬道尽头,面前则是七块刻着帝王诗篇的墓碑!
"原来如此..."他冷笑一声,龙气凝聚在足尖,每一步都精准踏在诗眼的平仄处。
"砰!"当最后一个"人"字被踏碎,墓碑轰然炸裂。烟尘散尽,西阙的青铜大门终于显露真容。门上刻着的最后诗谜在月光下泛着血光:“入此门者非帝王,便是江家索命人。 ”
江上寒抹去嘴角鲜血,龙纹玉佩按在"人"字上:“区区几尊死帝虚影,挡得住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