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跳

“我的附加题——”陆沉叙牵起她的右手，掌心向上，用黑色中性笔在她腕内侧写下一个坐标，“(x－5)²＋(y－3)²＝1。”

圆心落在她脉搏跳动最清晰的地方。

“这是我给你出的最后一道，”少年收笔，抬眼，“半径1厘米，范围：高考前。目标：让沈星眠的心跳始终保持每分钟≥100，考场上也不例外。”沈星眠怔了半秒，笑到肩膀直颤：“陆老师，你作弊。”

“就作你这一辈子的弊。”

深夜，他们并肩坐在天台边缘，小腿垂下楼檐，远处教学楼的霓虹高考倒计时牌闪着“243 Days”。陆沉叙忽然从兜里掏出两张空白志愿预演表，刷刷写下两行字

第一志愿：A大 物理系

第二志愿：A大 隔壁金融系

他把其中一张推给她：“一起交？”

沈星眠捏着笔，在第二志愿栏填了同样的“A大”，只是专业那行改成——物理系 隔壁新闻传播

然后她把两张表叠在一起，沿着方才那道“附加题”圆心对折，撕成四块，扬手撒向夜空。纸屑像碎星，被风卷着飘远。

“志愿等考完再写，”她侧头看他，眼睛弯弯的，“但今晚的答案我已经确定了。”陆沉叙没说话，只伸手扣住她五指，掌心贴掌心，脉搏叠脉搏。

夜风继续吹，头顶的感应灯终于彻底罢工，灭掉的瞬间，少年低低的声音落在她耳畔——“沈星眠，下一次前十，我们一起进去。”

“然后——”，陆沉叙顿了顿，喉结滚动着，声音被夜风吹得有些发颤，却又无比清晰，“然后我们就光明正大地，在A大的校园里，手牵着手，从早走到晚。你去上你的新闻课，我去我的物理实验室，中午一起去食堂抢最后一份焦糖布丁，傍晚就去操场，看夕阳把两个人的影子拉得老长老长。”

沈星眠的心跳真的像他说的那道附加题，在胸腔里“咚咚”直跳，快得仿佛要蹦出来。她能清晰地感受到手腕内侧，他用笔画下的那个圆心，正随着她的脉搏，一下下轻轻震动，像是在应和着他的话语。

“还有，”陆沉叙又补充道，语气里带着一丝狡黠的期待，“等我们都考上A大，‘布丁研究社’就在大学里重新开张。这次不用偷偷摸摸找王师傅要剩布丁了，我们自己买材料，在宿舍楼下的小厨房，做各种各样口味的布丁，草莓的、芒果的、巧克力的……做一大锅，分给社团的‘成员’，其实也就是我们俩，还有……嗯，可能还有几只被香味吸引来的流浪猫。”

沈星眠被他逗笑了，肩膀又开始轻轻颤抖，却不是因为难过，而是因为满心的欢喜和憧憬。她往他身边靠了靠，脑袋抵在他的肩膀上，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洗衣粉味道，混合着夜晚空气里的微凉，格外安心。

“好啊，”她轻声应道，声音软软糯糯的，像融化的布丁，“到时候，社长还是我，副社长还是你，指导老师……就换成我们自己。”

陆沉叙侧过头，鼻尖蹭了蹭她的发顶，哑着嗓子问：“那……现在，沈同学要不要先预演一下，考场上心跳保持每分钟100以上的感觉？”

沈星眠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手腕被他轻轻握住，他的指尖带着凉意，却又无比温柔地，一下下摩挲着她腕内侧那个用笔画下的圆心。她的心跳，果然像被按下了加速键，“怦怦”地，越来越快，几乎要冲破那“1厘米”的半径范围。

“你看，”陆沉叙的声音里带着笑意，“效果显著。”

沈星眠抬起头，在一片漆黑中，只能看到他眼睛里倒映着的，远处教学楼微弱的光，像两颗小小的星子，亮得惊人。她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抚上他的脸颊，感受着他皮肤的温度和细腻的质感。

“陆沉叙，”她认真地叫他的名字，“不管考不考得上A大，不管能不能每天都吃到焦糖布丁，只要是和你在一起，我就觉得……特别好。”

陆沉叙的身体僵了一下，随即，他反握住她的手，把她的手掌按在自己的胸口。那里，也有一颗同样为她而剧烈跳动的心。

“我也是，”他说，声音无比郑重，“沈星眠，我也是。”

夜风依旧在吹，虽然感应灯灭了，可天台上，却好像有什么东西，比那盏灯，还要亮，还要暖。那是属于他们的，关于青春、关于爱恋、关于未来的，最明亮的光。

第二天清晨，早读铃响前五分钟，沈星眠才溜回座位。

她刚把书包塞进抽屉，同桌“啪”地把英语卷拍在她面前：“昨晚干嘛去了？眼睛红得跟兔子似的。”

沈星眠揉了揉眼尾，笑得像偷吃了整罐糖：“去解一道附加题，半径一厘米，答案——暂时保密。”讲台上，班主任敲桌子：“期中表彰名单贴公告栏了，年级前二十合影，早读下课就去！”

沈星眠低头，看见自己腕内侧那枚“圆心”被细汗晕开了一点，像故意偷懒的月亮。

她悄悄把袖子往下拉，盖住那一点墨黑，也盖住快要溢出来的心跳。——合影完回教室，陆沉叙已经坐在她后排，脚轻轻踢她椅腿：“沈同学，心率多少？”

沈星眠反手把奖状卷成纸筒，往他额头轻轻一敲：“报告陆老师，118，持续超标。”

少年笑得露出虎牙，把一张折得方方正正的纸条塞进她笔盒

【今晚二轮复习计划】

1. 19:00-20:30 物理电磁专题卷（你）

2. 20:30-21:00 错题讲评（我）

3. 21:00-21:01 心率验收（天台，附赠布丁）

落款是龙飞凤舞的“L.C.X”，旁边画了一只歪歪扭扭的布丁狗。

天台的门被风吹得“咣当”响，沈星眠抱着卷子冲进来，差点撞上陆沉叙的下巴。

少年单手扣住她肩，另一只手举起一只迷你保温杯：“新实验——60℃焦糖熔岩，加一点点海盐，不会烫舌头，但会烫心。”沈星眠就着他手喝了一口，甜里带咸，像把整片潮汐含进嘴里。

“题做完了，最后那道复合场压轴还是错一半。”她皱鼻子。

“正常，”陆沉叙旋开杯盖，里面竟藏着一张更小的纸条，“因为那一半，在我这儿。”纸条展开，是他工整的演算，却故意空出最关键的一步，用铅笔点了三个点。

沈星眠一眼看懂——那是要她亲手补完的意思。

她抽出笔，在夜风里把最后一步写上去，笔尖沙沙，像给未来签字。写完，陆沉叙忽然从兜里掏出一只细长的……体温枪。

“干嘛？”

“测附加题。”他一本正经地抵住她手腕，“圆心温度36.8℃，心率——”

“别闹。”沈星眠笑着去抢，却被他反手拉进怀里。

少年下巴搁在她发顶，声音低下来：“沈星眠，我昨天去教务处打听了。”

“嗯？”

“A大今年给省前五十发‘携手奖学金’，两人同时报A大，可以手拉手领奖。”

“……你又作弊。”

“就作你一辈子的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