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众目睽睽之下，林筱忍着身上的黏腻和疼痛，以及那几乎要将她淹没的窘迫，跟着顾言深走进了总裁办公室。
门在她身后关上，隔绝了外面那些探究、同情或是幸灾乐祸的目光。办公室内恢复了寂静，只有她略显急促的呼吸声，以及身上咖啡滴落在地毯上发出的轻微“啪嗒”声。
顾言深没有立刻说话，他走到办公桌后，拿起内线电话，简短吩咐：“送一套干净的女装进来，尺码……”他目光扫过林筱，报出了一个准确的尺码，然后又加了一句，“再拿医药箱。”
林筱低着头，看着自己狼藉的衣襟和裙摆，手指无意识地绞在一起。她听到顾言深报出她尺码时，心里咯噔一下，【他怎么会知道我的尺码？】
但这个念头很快被更大的不安取代。他拿医药箱做什么？难道她看起来伤得很重？
“对、对不起，言深哥哥，”她声音带着鼻音，是强忍窘迫和一丝委屈的结果，“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给你泡杯咖啡……”
顾言深放下电话，绕过办公桌，走到她面前。他没有接她的话，只是目光沉静地落在她挽起袖子后露出的、微微发红的手肘上。
“手肘，伸出来。”他命令道，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
林筱愣了一下，下意识地照做，将擦伤的手肘伸到他面前。伤口不深，只是破了些皮，泛着红，沾了点灰尘和咖啡渍，看起来有些狼狈。
这时，周谨动作迅速地送来了一个纸袋和一个小医药箱，眼神复杂地看了林筱一眼，又无声地退了出去。
顾言深打开医药箱，拿出棉签和碘伏。他动作算不上温柔，甚至有些生疏，但极其专注。他用棉签蘸取碘伏，小心地擦拭着她手肘上的伤口。
冰凉的触感伴随着轻微的刺痛传来，林筱忍不住轻轻“嘶”了一声。
顾言深动作顿了一下，抬眸看了她一眼。两人距离很近，林筱能清晰地看到他浓密的睫毛，和他眼底那片深不见底的墨色。
【娇气。】——一道“心声”适时传来。
林筱内心撇嘴，【还不是你动作太重！】
但奇怪的是，伴随着这看似嫌弃的“心声”，他手上的动作却下意识地放轻了许多。
擦拭完碘伏，他又从医药箱里拿出一管药膏，挤出一小点，用指腹蘸取，然后均匀地涂抹在她的伤处。他的指尖带着温热的体温，与冰凉的药膏形成奇异的对比，在她皮肤上轻轻晕开，带来一阵微麻的触感。
林筱的身体瞬间僵住，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
【他……他在给我涂药？】这个认知让她大脑有些宕机，【顾言深，这座冰山，在亲手给我涂药？！】
她呆呆地看着他低垂的眉眼，他神情专注，仿佛在处理什么重要的文件，而不是她这点微不足道的小伤。他温热的呼吸若有似无地拂过她的皮肤，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
办公室里弥漫着碘伏和药膏的清苦气味，混合着他身上清冽的木质香，形成一种难以言喻的氛围。
“另一只。”顾言深涂完一只手肘，语气平淡地提醒。
林筱如梦初醒，慌忙伸出另一只同样擦伤的手肘。过程重复，但那指尖的触感和近距离的压迫感，让她比刚才更加紧张，脸颊也不自觉地开始发烫。
【他到底什么意思？】她内心混乱极了，【表面上冷冰冰，心里吐槽我娇气，动作却……】她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这种矛盾。
就在这时，她“听”到了顾言深新的“心声”：
【……皮肤倒是挺白。】
【……就是太容易红了。】
林筱：“！！！”
轰的一下，她感觉全身的血液都涌上了头顶，脸颊烫得几乎能煎鸡蛋！他、他他他在想什么？！什么白不白红不红的！这是他能随便想的吗？！
她猛地抽回手，动作快得差点打到顾言深。
顾言深动作一顿，抬眸看她，眉头微蹙，似乎对她的反应有些不解。
“谢、谢谢言深哥哥！我、我自己来就好！”林筱语无伦次，心跳如擂鼓，根本不敢再看他的眼睛。她抢过他手中的药膏，胡乱地往另一只手肘上抹去，结果因为手抖，药膏挤了一大坨。
顾言深看着她这副慌慌张张、满脸通红的样子，眼底那丝几不可察的笑意又深了些许。
他没有阻止，只是直起身，走到一旁，拿起周谨送来的纸袋，从里面拿出一条崭新的、质地柔软的米白色连衣裙，递给她。
“去休息室换掉。”他语气恢复了平时的淡漠，仿佛刚才那个亲手给她上药的人不是他。
林筱如蒙大赦，一把抓过连衣裙，几乎是逃也似的冲进了与办公室相连的休息室。
关上门，背靠着冰凉的门板，她大口喘着气，感觉心脏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她低头看着自己被仔细涂抹了药膏的手肘，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他指尖的温度和触感。
【疯了疯了！顾言深今天是不是吃错药了？！】她内心疯狂呐喊，【还是说……这才是他冰山面具下的真实面貌？口嫌体正直？】
这个想法让她心头莫名一悸。
她甩甩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赶紧换掉了身上沾满咖啡渍的衣服。新裙子尺寸合身，款式简洁大方，正是她平时会穿的风格。
【他眼光……居然还不错？】这个认知让她心情更加复杂。
等她磨磨蹭蹭地换好衣服出来时，办公室已经被保洁人员打扫干净，地上的咖啡渍和碎片都消失了，仿佛刚才那场意外从未发生。
顾言深已经回到了办公桌后，正在处理文件，神情专注冷峻，又是那个一丝不苟、高高在上的顾氏总裁。
仿佛刚才那段插曲，只是她的一场幻觉。
“换好了？”他头也没抬，淡淡问道。
“……嗯。”林筱低声应道，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
“出去吧。”他下了逐客令。
林筱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最终却什么也没说出来。她默默地转身，走向门口。
手碰到门把手时，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顾言深依旧低着头，侧脸线条冷硬。
但她却“听”到了一道与她眼前景象截然不同的“心声”：
【裙子……还算合适。】
林筱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一种奇异的感觉悄然蔓延开来。
她拉开门，走了出去。
外面的员工们看到她换了一身干净衣服出来，眼神各异，但没人敢多问。
林筱坐回自己的工位，看着手肘上已经形成一层透明薄膜的药膏，心神不宁。
顾言深……
他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
为什么他的“心声”和他的行为，总会透出一种让她捉摸不透的矛盾？
第一次，林筱对那个她自以为凭借“外挂”就能轻易解读和攻略的目标，产生了一丝真正的困惑。
冰山之下，似乎隐藏着比她想象中更复杂的迷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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