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台的门在身后关上，隔绝了厅内的喧嚣。晚风带着凉意，吹散了林筱心头最后一丝侥幸。
她甩开顾言深的手，不是像受惊小兔般后退，而是双手抱胸，歪着头，用一种“果然如此”的眼神，上下打量着眼前这座冰山，脸上哪还有半分刚才在宴会厅里的脆弱和慌乱？
“行啊，顾总，”她开口，语气带着点咬牙切齿，又混合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调侃，“演技不错嘛？金像奖欠你一座小金人啊！”
顾言深显然没料到她是这个反应。他预想中的崩溃、质问或者恐惧都没有出现。他看着她瞬间收放自如的情绪，以及那双此刻亮得惊人、闪烁着狡黠和怒火的眼睛，眉头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反应不对。】——一道清晰的“心声”传入林筱脑海。
林筱内心冷笑：【呵，现在知道不对劲了？晚了！】
她往前一步，几乎要戳到顾言深的胸口，仰着头，气势十足：“从实招来！什么时候开始的？是不是从我第一次去你办公室，心里吐槽你‘西装油得能炒菜’那时候起？”
顾言深：“……” 他沉默地看着她，默认了。
“好啊！”林筱一拍巴掌，脸上表情丰富多彩，从愤怒到恍然再到一种莫名的兴奋，“合着我之前那些内心戏，什么‘霸总你的高冷人设崩了’，什么‘这小气鬼’，全都被你当现场直播看了？！顾言深，你这属于侵犯隐私你知道吗？！要付版权费的！”
顾言深看着她喋喋不休、活力十足的样子，完全偏离了他设定的“摊牌后审问”剧本，一时间竟有些不知如何接话。他习惯了掌控一切，却没想到对方不按常理出牌。
【……版权费？】——他的“心声”带着一丝罕见的茫然。
“对！版权费！”林筱理直气壮，“还有精神损失费！想想我之前为了‘攻略’你，做的那些蠢事！问的那些白痴问题！送的那么烫的咖啡！我容易吗我？！结果你倒好，搁这儿跟我玩‘楚门的世界’呢？”
她越说越觉得自个儿委屈，但这份委屈很快又被一种“老娘发现bug了，这游戏能玩了”的诡异兴奋感取代。
既然他能听到，那还装什么装？维持个屁的人设！
她深吸一口气，脸上露出一个堪称“邪恶”的笑容，直勾勾地盯着顾言深：“行，既然摊牌了，那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
“首先，”她竖起一根手指，“我之前那些表演，虽然浮夸了点，但敬业精神是值得肯定的，这一点你不能否认吧？”
顾言深：“……” 他看着她，眼神复杂。
【……从未见过如此……】——心声戛然而止，似乎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
“其次，”林筱竖起第二根手指，凑近他，压低声音，像个分享秘密的同伙，“你这读心术，能关掉不？或者有没有个开关、冷却时间啥的？一直开着多耗电……不是，多耗神啊！”
顾言深嘴角似乎抽动了一下，极其细微。
“不能。”他言简意赅。
“啧，劣质产品。”林筱嫌弃地撇嘴，然后眼珠一转，第三根手指竖了起来，“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她露出一个极其灿烂，甚至可以说是不怀好意的笑容：
“既然你能听到我的心声，那从现在开始，我宣布，我的内心独白频道，正式对你开放点播服务！而且，是付费点播！”
顾言深终于有了点明显的反应，他挑了挑眉，看着她，仿佛在看什么新奇物种。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林筱笑得像只偷到鸡的小狐狸，“以后你想知道我在想什么，可以，但得付出代价！比如——回答我一个问题，或者答应我一个小要求，再不然……给我涨点零花钱也行！”
她算是想明白了，既然反抗不了，那就享受……啊呸，是利用！把这该死的读心术变成自己的优势！他不是喜欢听吗？那就听到点“有价值”的东西！
顾言深看着她那双闪烁着算计和兴奋光芒的眼睛，第一次有种事情彻底脱离掌控的感觉。他预想了她所有的负面反应，唯独没想过，她会如此……迅速地适应，并且试图反过来利用他。
他沉默了片刻，就在林筱以为他要冷着脸拒绝时，却听到他开口，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玩味：
“比如？”
林筱心中一喜，有门！
她立刻打蛇随棍上：“比如，你先告诉我，你刚才为什么要帮我解围？别说什么未婚夫的责任，我要听真话！”她紧紧盯着他的眼睛，同时内心疯狂刷屏：【快说快说！是不是被我的魅力无意中俘获了？是不是觉得我今天特别漂亮特别可怜激发了你该死的保护欲？】
顾言深看着她亮晶晶的、充满期待的眼睛，再听着她内心那些毫不害羞的猜测，眸色深了深。
他缓缓开口，给出的答案却让林筱差点噎住：
“太吵了。”
林筱：“……啊？”
“他们，和你心里的声音，”顾言深语气没什么起伏，“都太吵了。”
林筱：“……” 好吧，你赢了。
但奇怪的是，这个答案并没有让她失望，反而让她觉得……嗯，这很顾言深。
而且，她敏锐地捕捉到，在她内心那些夸张猜测刷屏时，他似乎……并没有不悦？
她好像，摸索到了一点和这个“读心”冰山相处的新方式？
“行吧，‘太吵了’这个理由我勉强接受。”林筱故作大度地摆摆手，“那第一个问题算你回答了。接下来，我要开始我的‘付费点播’了，顾总，准备好你的‘筹码’哦！”
她朝他眨了眨眼，然后心情颇好地转身，主动拉开了露台的门，重新融入了宴会厅的灯光和音乐中。
背影看起来，甚至比来时更加轻松雀跃。
顾言深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扣。
【麻烦。】——心声如是说。
【……但，似乎不全是坏事。】——另一道更细微的念头，悄然划过。
他抬步，跟了上去。
露台之外，一场全新的、由林筱主导的“反向攻略”，似乎才刚刚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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