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点半，影视基地外景区的薄雾像一张轻纱，吊臂摄像机和临时布景都笼得模模糊糊。我裹着风衣站在场边，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腕内侧——那里还留着沈昭阳昨夜抓握时的红印，隔着丝质袖口都能感觉到隐隐作痛。
“林小姐，补妆准备好了吗？”助理小夏拿着化妆镜过来，声音里带着点小心翼翼。我看向她的眼睛，她立刻低下头去整理粉盒，不敢与我对视。
我接过镜子，指尖轻轻掠过锁骨下方那道浅疤。那是沈昭阳车祸后我送他去医院缝合时留下的，当时我坐在急诊室外面等了整整四个小时，手心都被指甲掐出了血印。如今这道疤成了笑话，像极了我们之间的感情，表面愈合了，底下却溃烂发黑。
“导演呢？”我问。
“刚……刚说要改戏。”小夏结巴着回答，“说今天这场重头戏交给替身演员拍，您只需要补几个近景。”
我点了点头，没有多问。可心里明白，事情不对劲。
果然，等正式开拍时，我发现自己被安排在角落候场，连台词都被大幅删减。秦若瑶饰演的配角却频频出现在镜头特写中，导演甚至临时加了两场她的哭戏。
“林小姐，”副导演走过来递上剧本，“您看这里，这几段戏份咱们先跳过去，等会儿再拍。”
我接过剧本翻了翻，发现原本属于我的关键情节全被压缩，而秦若瑶的角色戏份反而增加了不少。我抬头看向片场中央，正巧撞见她从临时更衣棚里走出来，手里拎着一条本该是我今天穿的高定礼服裙。
她看到我，露出一个甜笑：“林姐，抱歉啊，我借来试试，导演说更适合我今天的角色设定。”
我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中午收工后，苏黎开着车直接冲进片场，下车就拉住我手腕：“跟我走。”
她把我带到集装箱改建的临时会议室里，门一关，她就把平板电脑推到我面前。屏幕上是几张监控截图，拍摄时间是凌晨两点，画面里秦若瑶穿着睡袍从投资人办公室走出来，手里还拿着一份文件。
“这是昨天凌晨的监控，”苏黎语气冷得像冰，“你猜她拿的是什么？”
我盯着屏幕，喉咙有点干涩：“什么？”
“是沈家的担保函。”苏黎冷笑一声，“她拿着这个跟资方谈合作，说只要换她当女主角，她就能保证项目顺利推进。”
我愣住了，脑子里一片空白。
“你还不信是不是？”苏黎继续说，“沈少上周刚撤了你两场戏的宣传预算，现在连投资人那边都在观望。”
我下意识摇头：“不可能……昭阳不会这样对我……”
“你到现在还叫他‘昭阳’？”苏黎声音陡然提高，“你看看他给你发的消息，他连新项目的投资人都没确认过，就在微信里跟秦若瑶说‘你做得对’！”
我猛地抬头，看着她手机上的对话截图。秦若瑶发了一条消息：“今天林晚知道这事一定会气疯吧？”
沈昭阳回了一个笑脸表情。
我眼前一阵发黑，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疼让我清醒了些，我掏出手机翻到陆沉三天前的消息：“最近剧组有异动，注意防备。”
我竟然一直没看到。
“你打算怎么办？”苏黎问。
我没说话，只是慢慢站起身，走到窗边。窗外阳光刺眼，但空气里有种压抑的闷热，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征兆。
下午的戏拍得格外顺利，我演了一场悲情女主的重头戏，眼泪落得精准，睫毛颤得恰到好处。摄像师连连称赞，说这是我近期最动人的一场表演。
可没人看见，我悄悄用袖口擦去了额头的冷汗。
场务递水时凑近我耳边，压低声音：“听说秦小姐早就想接这个角色，她跟导演私下关系不一般。”
我接过水杯，笑着点头：“秦姐更适合这个角色呢。”
说完这句话，我指节已经发白。
晚上十点多，我回到公寓，玄关的感应灯自动亮起。我刚走进客厅，就闻到了咖啡的香气。
我脚步一顿。
沈昭阳端着杯子坐在沙发上，穿着件深灰色衬衫，袖口卷起，露出那道旧伤疤。他面前的茶几上摆着我们大学时的合照，照片里的我笑得很甜。
“你什么时候进来的？”我问。
“你忘了，我还有钥匙。”他抬头看了我一眼，眼神复杂，“你手腕上的印子，是陆沉留下的？”
我冷笑：“你倒是很关心我跟谁在一起。”
他放下杯子，站起身：“晚晚，听我说，若瑶她……只是希望我能清醒。”
“清醒？”我声音陡然拔高，“清醒到连我拍什么戏都不管了吗？清醒到连投资人的合同都不确认就帮别人说话？”
他皱眉：“她不是那种人。”
我突然觉得好笑：“那你告诉我，你到底信我，还是信她？”
他沉默了。
我走到他面前，伸手拿起桌上的相框。玻璃映出我们曾经的模样，那时候他还没有这些冷漠和怀疑，我也还没学会把眼泪藏起来。
“沈昭阳，”我低声说，“你走吧。”
他没有动。
我转身要走，他却突然抓住我手腕。力道不小，像是要把我拽回来。
“你放开。”我咬牙。
“我不放。”他声音低哑，“你听我说，我……”
话还没说完，我听见玻璃碎裂的声音。
他手一松，我立刻退开几步。他的咖啡杯掉在地上，褐色液体溅在地毯上，像一朵腐烂的花。
我看着他，眼里再没有一丝留恋：“你已经没有资格了。”
说完，我转身走进卧室，把门反锁。
外面传来摔门声。
我靠在门上，缓缓滑坐在地上。手机震动了一下，是陆沉发来的消息：“刚刚投资人那边确认了，我会确保你的戏份不受影响。守住角色，林晚。”
我盯着这行字，眼泪终于掉了下来。不是委屈，不是难过，而是终于有人愿意相信我，愿意站在我的立场上。
我擦干眼泪，打开手机通讯录，拨通苏黎的号码：“明天帮我约导演、投资人，还有秦若瑶。”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你想反击？”
“不，”我轻声说，“我想让他们知道，谁才是真正的主角。”
窗外，暴雨突至，雨点砸在玻璃上发出密集的声响。我站在窗前，看着城市霓虹在雨幕中模糊成一片，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为我清洗过去的污垢。
“这次，”我喃喃自语，“我要让他们看看，林晚不是好欺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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