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窟内，那两名弟子小心翼翼地将玄冰髓液分装完毕，脸上洋溢着掩不住的喜色。而凛烬，仍握着那三株冰魄玉莲站在原地，仿佛掌中不是稀世奇珍，而是滚烫的山芋。
苏玉已走到那受伤的冰螭旁。巨大的冰螭伏在冰面上，幽蓝的竖瞳警惕地盯着他，发出低沉的、带着威胁意味的嘶鸣，却因伤势过重而无法再发动攻击。
苏玉并未靠近，只是隔着一段距离，静静观察了片刻。他指尖凝出一缕极为精纯平和的冰系灵力，缓缓送至冰螭额间的伤口处。那灵力并不具备攻击性，反而带着一丝安抚与滋养的意味，帮助减缓其痛苦，并微微遏制了冰髓的流失。
冰螭似乎愣了一下，竖瞳中的凶光稍稍减退，取而代之的是一丝茫然。
“此地乃你之领域，我等无意久留，取走部分灵物，亦是机缘所至。”苏玉的声音清冷，却奇异地能传达至对方神识，“望你好自修行，莫生无端杀孽。”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对众人道：“走。”
那两名弟子连忙跟上。凛烬深吸一口气，将三株冰魄玉莲谨慎地收入怀中一个能够保持灵气的玉盒，也迈步跟上苏玉。在经过冰螭时，他能感觉到那双竖瞳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瞬，带着一种原始的审视。
四人迅速离开了冰窟，重新踏入幽深的冰道。与来时的紧张探索不同，返程的路上气氛显得有些沉闷和怪异。
两名弟子得了髓液，心中欢喜，却又因苏玉对凛烬那超乎寻常的赠予而满腹疑窦，不时偷偷打量前方并排而行的两人。苏玉师兄清冷如旧，看不出什么。而那凛烬，脸色依旧有些苍白，眉头微锁，似乎陷入了某种深沉的思绪，周身那股生人勿近的戾气却淡去了不少。
凛烬确实心乱如麻。怀中的玉盒仿佛有千斤重，苏玉赠莲时那平静无波的眼神，挡在他身前那决绝的一剑，帐篷内清冷的指点……一幕幕在他脑海中交替闪现，与他记忆中那个模糊的、冰冷的、见死不救的素白身影激烈地冲突、重叠。
恨意依旧存在，却像是被投入水中的墨块，被越来越多的、无法解释的“好”所晕染、稀释，变得浑浊不清。他开始疯狂地怀疑自己，怀疑那段支撑他走到今天的记忆。如果……如果当年那个人，根本不是苏玉呢？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如同野草般疯长，带来一种近乎恐惧的战栗。若恨错了人，那他这些年的执念，对苏玉的种种针对与冒犯，又算什么？
就在他心神激荡之际，走在前方的苏玉忽然停下了脚步，抬手示意众人止步。
“不对。”苏玉凝神感知着四周，清冷的眉宇间染上一丝凝重。
“师兄，怎么了？”一名弟子紧张地问道。
“灵气流动有变。”苏玉目光锐利地扫过前方的冰道，“比我们来时，更紊乱，更……躁动。”
众人闻言，立刻屏息感应。果然，空气中那原本相对平稳流淌的极寒灵气，此刻却像是被无形的手搅动，变得狂乱起来，隐隐带着一种不安的悸动。冰壁深处，传来细微却连绵不绝的“咔嚓”声，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断裂。
凛烬也从纷乱的思绪中被拉回现实，他敏锐地感知到，这变化的源头，似乎并非来自他们刚才离开的冰窟方向，而是更深处，或者说……是整个玄冰渊秘境本身！
“是秘境核心不稳？”凛烬沉声问道，他对这种空间层面的波动有种本能的警觉。
苏玉尚未回答，整个冰道猛地剧烈一震！
“轰隆隆——！”
如同地龙翻身，巨大的轰鸣声从地底深处传来，头顶冰壁簌簌落下大块的碎冰，脚下的冰面开始出现蛛网般的裂痕！
“不好！秘境要崩塌了？！”一名弟子惊恐地大叫。
“不是崩塌，”苏玉稳住身形，声音依旧冷静，但语速加快了许多，“是某种力量被引动了，引发了大规模的冰元暴动！快走！原路返回，去汇合点！”
他当机立断，周身冰蓝光芒大盛，化作一道流光向前疾驰。凛烬和那两名弟子不敢怠慢，全力催动灵力跟上。
然而，冰道的环境已经大变。狂乱的冰系灵气形成了无数细小的冰刃风暴，在通道内疯狂肆虐，阻碍着前行。更可怕的是，空间开始出现不稳定的扭曲，前方的路径时而清晰，时而模糊，甚至出现短暂的重影！
“跟紧我！”苏玉低喝一声，霜华剑再次出鞘，剑光如匹练般斩开前方密集的冰刃，强行开辟道路。但他显然也承受着巨大的压力，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凛烬紧跟在他身后，看着他不惜消耗大量灵力为众人开路，看着那素白的衣袍在狂暴的冰元中猎猎作响，仿佛随时都会被撕碎，心中那股复杂的情绪几乎要满溢出来。
他猛地一咬牙，催动体内那经过淬炼后变得温顺些许的火灵之力，不再用于攻击，而是化作一层薄薄的、凝实的暗红色光罩，护在苏玉的冰蓝色护体灵罡之外！
“嗤嗤嗤——”
冰与火的力量在接触的瞬间发出剧烈的摩擦声，相互消磨。这样做对凛烬的消耗极大，甚至可能引动旧伤，但他毫不在意。他不能，再只是看着这个人挡在前面了。
苏玉感受到身后传来的、那带着灼热温度的守护之力，前冲的身形微微一顿，却没有回头，只是那清冷的眸子里，极快地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波动。
两人一冰一火，一前一后，力量属性截然相反，此刻却以一种近乎笨拙而又无比坚定的方式，共同抵御着来自整个秘境的狂暴压力，为身后的两名弟子撑起一线生机。
冰道在身后不断塌陷，空间裂缝如同黑色的闪电，时隐时现。
必须在彻底被困死前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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