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声

秋雨敲打着教学楼的玻璃窗，发出“嗒嗒”的声响，像有无数只手指在外面叩击。DODO冒险队站在废弃的西教学楼前，斑驳的墙面上爬满了枯萎的爬山虎，藤蔓的根茎在砖缝里留下深褐色的痕迹，形状与木偶剧场的提线绳惊人地相似。多多的双生钥在口袋里发烫，水晶核心的微缩星球投射出一道冷光，精准地落在三楼走廊尽头的那间教室——那里曾是他们的四年级教室，后来因“闹鬼”被封存，窗玻璃上贴着泛黄的封条，封条边缘卷曲，露出里面漆黑的窗口，像一只凝视着他们的眼睛。

“探、探测器显示，教室的课桌里有生物活动迹象。”扶幽举着仪器，屏幕上的波动图呈现出规律的起伏，与人类的消化频率完全一致，“而且、而且墙里有心跳声，每跳一下，走廊的地板就会轻微下陷，像是被什么东西踩过……”

婷婷的指尖刚触碰到楼梯扶手，扶手上的漆皮突然剥落，露出底下暗红色的木头，木头上布满了细小的牙印，牙印的形状与蜡像馆玻璃珠眼睛的碎裂痕迹一模一样。“这些不是普通的磨损，”她凑近看，发现木纹里嵌着几根灰白色的头发，头发丝上缠绕着细小的纸屑，纸屑上印着他们课本里的文字，“是被什么东西啃过，而且啃下来的木屑里，混着我们的作业纸碎片。”

虎鲨一脚踹开虚掩的楼梯门，门轴发出刺耳的“吱呀”声，回荡在空荡的走廊里。走廊两侧的墙壁上，还贴着他们当年的涂鸦，只是涂鸦里的人物五官被人用黑色颜料涂掉了，取而代之的是无数只眼睛，每个瞳孔里都映着西教学楼的轮廓。“本大爷就说这楼邪门，”他握紧工兵铲，铲头的反光里，走廊尽头的阴影里似乎有个矮小的身影一闪而过，“当年总有人说，放学后听到教室里有翻书声，进去却空无一人。”

查理对着三楼的教室低吼，尾巴指向走廊地面的裂缝。裂缝里渗出淡黄色的液体，液体在地上汇成细小的溪流，流向教室的方向，液体表面漂浮着无数细小的粉笔灰，灰粒聚散不定，组成灵思族的符文——正是他们在北极冰宫见过的“意识禁锢符”。“里面有东西在吸引这些液体，”它的鼻尖抽动着，闻到了与旧书市场虫母相同的油墨味，“而且不止一个。”

推开教室门的瞬间，一股混合着粉笔灰与腐叶的气味扑面而来。教室里的课桌椅摆放得整整齐齐，只是每张桌子的桌面都裂开了一道缝，缝隙里渗出暗红色的液体，液体在地面汇成蛛网般的纹路，纹路尽头的讲台上，放着一本翻开的语文课本，课本的封面上用红色的粉笔写着三个大字：“请入座”。

多多的灵视突然爆发，蓝光穿透课桌的木质表面，看到了令人毛骨悚然的景象：每张课桌的内部都不是空的，而是布满了肉色的褶皱，褶皱里嵌着无数细小的牙齿，牙齿间卡着铅笔头、橡皮屑和撕碎的作业本——这些课桌根本不是木头做的，是噬维兽意识碎片与校园废弃物融合成的“消化器官”，而那些暗红色的液体，是它们消化“食物”后留下的残渣。

“看黑板！”婷婷突然指向讲台上方，黑板上用白色粉笔写满了数学公式，但公式的数字正在缓慢变化，“3+5=8”渐渐变成“3+5=噬”，“7-2=5”则化作一张哭泣的脸，脸的嘴角流着黑色的液体，液体顺着黑板边缘滴落在讲台上，浸透了那本语文课本。

课本的书页突然自动翻动，停在《小蝌蚪找妈妈》的课文上，插图里的蝌蚪被人用红色粉笔涂改成了灰紫色的触须，触须的末端缠绕着一个背着书包的小孩，小孩的校服上印着西教学楼的校徽。“是失踪的学生，”婷婷的声音发颤，“三年前有个一年级学生在这栋楼失踪，当时监控拍到他走进了这间教室，再也没出来……”

讲台上的粉笔盒突然“啪”地弹开，里面的粉笔自动飞到黑板前，开始书写新的内容：“一人一座，不许说话，否则……”后面的字还没写完，最前排的一张课桌突然剧烈震动，桌面的裂缝张开，露出里面的褶皱与牙齿，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像是在催促他们入座。

“是噬维兽的‘校园陷阱’！”亚瑟的守夜人徽章突然发烫，与双生钥的光芒共鸣，“它利用学生对旧教室的记忆，将课桌改造成意识消化器，只要有人坐在椅子上，就会被吸入课桌内部，意识被消化成粉笔灰，身体则化作课桌的一部分！”

多多的目光落在教室后排的一个角落，那里的课桌上刻着一个歪歪扭扭的“逃”字，字的周围有抓挠的痕迹，像是有人在被吞噬前留下的最后信息。“那个失踪的学生没被完全消化，”他的灵视穿透那张课桌，看到里面有一团微弱的蓝光，蓝光的形状与一个小孩的轮廓相似，“他的意识还在抵抗！”

虎鲨用工兵铲砸向最前排的课桌，桌面的裂缝猛地合上，发出“咔嚓”的咬噬声，铲头被死死咬住，抽出来时带着一串粘稠的暗红色液体。“这些鬼东西还会反击！”他怒吼着将工兵铲插进课桌的裂缝，试图撬开它的“嘴”。

扶幽突然想起什么，迅速从背包里掏出一瓶胶水，泼向讲台旁的语文课本。胶水接触到课本的瞬间，书页的翻动突然变得迟缓，插图里的触须开始凝固，“它们怕粘合剂！”扶幽大喊，“这些课桌是用废弃物拼合的，胶水能让它们的结构松动！”

婷婷的灵视蓝光注入黑板，将那些扭曲的公式还原成正常的数字，黑板上的哭泣脸渐渐消散，露出底下用白色粉笔写的小字：“课桌腿是神经线，连接着地下的根须”。亚瑟的守夜人徽章与双生钥的光芒融合，化作一把光斧，劈开了教室地面的裂缝，裂缝里露出无数条灰白色的根须，根须的末端连接着课桌的桌腿，根须上还缠着细小的校服纽扣。

“根须是能量通道！”多多大喊着将水晶核心贴在地面，蓝光顺着根须蔓延，每张课桌的裂缝里都透出白光，里面被吞噬的意识化作光点，从裂缝中挣脱，在教室里盘旋成一道光带。最后排的那张课桌突然炸裂，一个穿着校服的小孩虚影在光带中浮现，对着他们挥了挥手，随即化作光点融入双生钥。

当光芒散去，教室里的课桌椅纷纷瓦解，化作一堆普通的木头碎屑，碎屑里露出无数枚校徽和文具，那本语文课本的封面上，“请入座”三个字被光带覆盖，变成了“回家吧”。

离开西教学楼时，秋雨已经停了。夕阳透过云层照在楼顶上，将爬山虎的影子拉得很长，像无数条被斩断的根须。多多握紧双生钥，水晶核心的微缩星球上，新增了一层粉笔灰般的光晕，光晕里隐约能看到无数个背着书包的身影，正朝着校门的方向走去。

他知道，校园里的“吞咽”从未真正停止，那些被遗忘的角落、被忽视的细节里，或许还藏着噬维兽的影子。但只要他们还记得那些失踪的名字，还记得彼此并肩走过的走廊，就永远不会被“旧时光”吞噬。

教学楼的玻璃窗后，最后一缕光渐渐熄灭，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黑暗中闭上。空荡的教室里，只剩下黑板上未擦去的粉笔字，在暮色中无声地诉说：

最熟悉的地方，往往藏着最陌生的恐惧，而战胜它的，是我们共同拥有过的温暖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