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燕西在一片刺目的光晕里睁开眼时,鼻尖还萦绕着冷清秋走那天,满室的煤油味。他猛地坐起身,雕花梨木床的触感、墙上挂着的西洋钟、窗外传来的巡捕房哨声——这不是他潦倒病死的出租屋,是金家七少爷的卧室。
“七爷,您醒了?该去前院给老太太请安了。”小厮金荣的声音闯进来,带着他二十岁时的鲜活。金燕西攥紧被褥,指节泛白——他真的回来了,回到了遇见冷清秋之前,回到了金家还没垮,白秀珠还在跟他闹别扭的那年。
前世的荒唐像潮水般涌来:为追冷清秋挥金如土,把偌大的金家当戏台;对白秀珠的真心视而不见,只当她是耍脾气的大小姐;直到家族败落、父亲病逝,他才像个傻子似的看着冷清秋带着孩子离开,看着白秀珠远走法国。这一世,他攥着拳头告诉自己:金燕西,你不能再糊涂了。
去前院的路上,他故意绕开了去学堂的路——前世就是在那路上,看见冷清秋抱着书本走过,从此失了心智。转角处,却撞上个穿着月白洋装的身影。“金燕西!你眼瞎啊?”白秀珠捂着胳膊,眼底满是怒意,可那怒意里,藏着他前世没看懂的委屈。
金燕西没像从前那样跟她拌嘴,反而上前一步,递过帕子:“抱歉,没看路。你手没事吧?”白秀珠愣住了,手里的帕子带着淡淡的檀香,是他常用的那款。她认识的金燕西,从来只会跟她置气,哪会这般温和?“你……你又想耍什么花样?”
金燕西看着她泛红的耳垂,心里泛酸——前世他总觉得白秀珠骄纵,却忘了她每次闹脾气,都是因为怕他跟别人走。“没耍花样,”他声音放轻,“昨天你说喜欢的那支珐琅镯子,我让铺子送府上来了。”白秀珠的眼睛倏地亮了,又很快垂下眼:“谁要你送……”可那微微上扬的嘴角,藏不住欢喜。
这一世,金燕西没再去追那道清冷的身影,而是把心思放在了两处:一是跟着父亲学打理家族产业,从前他嫌枯燥,如今才懂那些账本里藏着金家的根基;二是陪着白秀珠,听她讲法国的趣闻,陪她去逛琉璃厂,哪怕只是安静地坐着,也比前世的荒唐好上千倍。
只是偶尔,他会在深夜想起冷清秋。不是留恋,是愧疚——前世他毁了她的一生。这一世,他只愿她能遇见个安稳人,过平淡日子,再也不要卷入金家的是非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