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他花五年挖到一罐过期罐头，却听见神明在耳边低语

核战浩劫后第五年， 我在废墟里挖到一罐还能吃的黄桃罐头， 正要打开时，一个自称“神明”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 “别吃，那是人类最后的希望。” 我嗤之以鼻：“希望？这世道哪还有希望。” “那就让我带你看看，”声音平静地说， “如果你吃了它，三十年后，人类将彻底灭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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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皮铲子撞上什么东西，发出沉闷的“铿”一声，在一片死寂的废墟里格外刺耳。阿烬停下动作，污浊汗水顺着凹陷的眼角流下，滴进脚下灰白色的尘土里。他跪下来，用戴着磨破露指手套的手，小心翼翼拂开碎混凝土和生锈的金属片。

一个角落微微反光。

心跳漏了一拍。他加快动作，指甲抠进边缘，用力一撬——是个锈迹斑斑的方形铁皮罐子，上面的标签早已腐烂剥落，看不清字迹，但罐身出奇地坚固，没有明显凹陷。他把它凑到耳边，屏住呼吸，轻轻晃了晃。

里面传来液体和固体轻微的晃动声。

是食物。密封的，可能还没坏。

一股混合着霉味和铁锈味的空气吸入肺腑，却让他感到一种久违的、近乎战栗的激动。五年了，核冬天留下的灰霾始终笼罩天空，大地贫瘠，除了变异的地衣和偶尔抓到、肉质带着股怪味的老鼠，能下肚的东西越来越少。这罐东西，可能是他这小半个月来最大的收获。

他用袖子使劲擦掉罐头顶部的积锈，露出金属原色。是个拉环盖。他舔了舔干裂起皮的嘴唇，把罐子稳稳按在膝盖间，手指抠住冰冷的拉环，准备用力。

「别吃。」

一个声音突兀地在他脑海中响起，平和，清晰，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却震得他动作瞬间僵住。

他猛地抬头，四下环顾。断壁残垣支棱在灰蒙蒙的天光下，像巨兽的骸骨。风声穿过空荡的窗洞，发出呜咽。没有活物。

幻觉？饿出来的？

他甩甩头，再次握紧拉环。

「别吃，那是人类最后的希望。」那个声音再次响起，依旧平稳地回荡在他意识深处。

希望？阿烬嘴角扯出一个扭曲的弧度，干笑出声，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希望？”他对着空气，也是对着自己脑海里的声音低吼，“这他妈世道哪还有希望！少装神弄鬼！”

胃袋在痉挛，空荡荡地灼烧。一罐可能还能吃的罐头，就是他现在全部的希望。

「那就让我带你看看，」那声音毫无波澜，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如果你吃了它，三十年后，人类将彻底灭绝。」

眼前的世界猛地扭曲、旋转。废墟的景象像被投入石子的水面般荡漾开来，迅速模糊、消散。阿烬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和抽离感，身体仿佛不再属于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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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野重新稳定下来时，他发现自己悬浮在半空中，像一个没有实体的幽灵。

下方是一片更加破败、彻底死寂的土地。曾经还能勉强辨认出轮廓的城市废墟，如今已彻底风化，只剩下一些低矮的、被沙尘掩埋的隆起。天空不是核冬天的灰，而是一种更令人窒息的、毫无生气的铅黑。没有风，没有声音，连变异昆虫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窸窣声都听不到。

绝对的，死寂。

他“看”到一片广阔的洼地，里面散落着巨大、惨白的骨架，形态怪异，不属于任何已知生物。骨架间，夹杂着一些锈蚀到几乎与土壤融为一体的金属残骸，依稀能看出是某种曾经庞大复杂的机器手臂或是结构支架。

远处的地平线上，矗立着几个巨大的、歪斜的金属拱形结构，像是某种宏伟建筑的遗骸，但表面布满了巨大的、撕裂性的伤痕，仿佛被无法想象的力量摧毁。

「这里，是曾经被称为‘新生谷’的地方。」神明的声音在无边死寂中解说，依旧平静，却带着沉甸甸的分量，「在你打开罐头，吃下那颗黄桃的三十年后。最后一批顽强存活下来的人类，聚集于此，试图建造一台能净化土地和水源的巨型生态发生器，这是他们孤注一掷的计划。」

阿烬的“目光”投向那惨白骨架和锈蚀机械混杂的洼地。这就是……发生器？那些白骨……

「是的，这些白骨，就是最后的建造者。也是，最后的人类。」

影像拉近。他清晰地“看”到一具蜷缩在巨大齿轮旁的人类骸骨，骨骼呈现一种不健康的灰黄色，保持着生前最后一刻的姿态——手指深深抠进干裂的土地，头骨仰望着永恒铅黑的天空。

「他们失败了。因为缺少一个关键部件，一个在旧时代很常见，但在末世早已无法生产的精密稳压器。发生器的核心在一次试运行中过载崩溃，引发剧烈爆炸和泄露，不仅杀死了现场所有人，更彻底污染了这片区域内所剩无几的、勉强可用的深层水源。」

场景切换。他“看”到地下避难所的景象。昏暗的灯光下，挤满了面黄肌瘦、眼神麻木的人。然后，恐慌爆发，有人痛苦地抓挠着自己的喉咙倒下，皮肤泛起不祥的颜色。幸存者们疯狂冲向出口，却在辐射尘和毒气中成片倒下。

「连锁反应很快发生。失去最后的有生力量和希望，残存的人类聚居点在一个接一个的绝望中崩溃。疾病、内斗、最后的资源被污染……人口数量呈断崖式下跌。你眼前所见的，是文明彻底熄灭前，最后一点微弱的火星。」

死寂。无边无际的死寂。

阿烬“站”在那片埋葬了最后人类的白骨洼地前，灵魂都在颤抖。他甚至能“闻到”那股混合着衰变、腐朽和终极绝望的气味。

「现在，」神明的声音将他从这末日终景中拉回，「再看。」

眼前的景象再次如水波般晃动、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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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依然跪在最初的废墟里，膝盖抵着冰冷的地面。手指还抠在那冰冷的拉环上，罐头顶部被他刚才擦拭过的地方，反射着微弱的天光，像一只嘲讽的眼睛。

那罐黄桃罐头，还稳稳地夹在他的膝盖之间。

胃部的灼烧感依旧强烈，喉咙干得发疼。但刚才目睹的那片终极死寂，像一道冰水，从他头顶浇下，冻结了每一根试图用力的神经。

三十年后的人类灭绝……新生谷……稳压器……

他死死盯着膝盖间的铁皮罐子，锈色斑驳，里面的糖水黄桃仿佛散发着无形的、诱人堕落的香气。

他的手指，僵在拉环上，微微颤抖。拉开，是可能延续自己几天生命的食物。不拉开……是人类……最后的希望？

废墟间只有风声，呜咽着，像是在替无法做出选择的他，发出悲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