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午后，沈砚辞在清风书院的后山整理旧书，风卷着银杏叶落在他摊开的《书法鉴要》上。他正弯腰捡叶，忽听得不远处传来“哗啦”一声，转头便见个穿月白长衫的少年正蹲在石案旁，手足无措地看着泼洒的墨汁——那墨晕开在宣纸上，把一幅刚画了半幅的《松雪图》浸成了黑团，连少年的袖口都沾了大片墨痕。
“墨要顺砚台边缘倒，腕子要稳些，急了便容易洒。”沈砚辞走过去，将自己案上的端砚推过去。这方砚是他攒了三个月月钱买的端溪砚，砚池里还剩小半池未干的墨，泛着温润的光，“先用这个吧，我这还有新纸。”
少年抬头时，眼眸低垂，眉骨柔和，增添了几分柔美，指尖沾着墨渍，眨了眨眼，露出一个微笑来：“谢谢……我叫陆时归，今天第一次跟先生学画山水，总怕赶不上傍晚的课，就慌了。”他说着伸手去接砚台，指腹不小心蹭到沈砚辞握着砚边的指节，两人都顿了一下，像触到了春日里刚融的溪水，又飞快移开手。
沈砚辞看着他笨拙地蘸墨，笔尖滴下的墨珠落在石案缝里，忽然笑了：“我是沈砚辞，管这后山书库。你握笔姿势太僵，试试把食指再弯一点，墨才不会滴下来。”他说着，虚虚抬手，在陆时归手背上比了个弧度，没碰到皮肤，却让少年的耳尖微微泛红红。
陆时归照着调整后，果然稳了许多，重新铺纸画时，连线条都顺了不少。等他画完半幅简笔远山，夕阳已经漫过银杏树梢。“得赶去前院了！”陆时归收拾东西时，发现沈砚辞的砚台里墨快干了，突然从怀里摸出块小巧的墨锭，放在砚旁，“这个给你！是我家乡的松烟墨，研出来的墨不容易干。下次我再来还砚台，顺便……跟你学研墨好不好？”
沈砚辞看着那块刻着“归”字的墨锭，指尖碰了碰，还带着陆时归怀里的温度：“好，我每天下午都在。”
沈砚辞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手中握着墨锭，指腹有意无意地擦过那个“归”字。
一片枫叶从眼前飘过，还被风吹起了一个弧度，微风拂过脸颊，顺带起耳边的碎发，把长头发也吹得一摆一摆的。
“师兄今日倒是悠闲。”
耳边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这个声音他可太熟悉不过了。
谢砚之，他的同门师弟，一直都跟着他学习书画，倒也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印象这么深，主要是他太吵了！
总是在沈砚辞写书画时，一直说个不停，还经常会来找沈砚辞学习书画。
沈砚辞垂眸看了他一眼，冷冷开口：“彼此，你今日又为何而来。”
“闲来无事，便来师兄这里看看。”
他倒是不客气，也不管沈砚辞脸上什么表情，自顾自地进了书院，翻看着桌上的书籍。
不过一会，沈砚辞也走了进来，垂眸看着他。
“师兄，我方才好像看见了你和某个人在一起。”他说这句话时，还上前了一步，与沈砚辞的位置更近了，“我好像从未见过。”
他摸了摸下巴，佯装思考了一会儿，意义不明地“哦”了一声，这个音调还拖得特别长：“难不成师兄是打算收徒弟了？”
沈砚辞伸出细长的手指，轻轻一点他的额头，把他推后了一点，无奈地笑了笑：“别瞎猜，我什么性子你难道不知道？”
说完也没管他，走到书桌前低头整理书籍。
他可能大脑接收有误，被推之后站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出来，呆呆地点了点头。
上前一步，走到沈砚辞身旁疑惑说道：“那是谁啊？”
沈砚辞放下手中的书籍，抬头看了一眼窗外，心不在焉地说道：“新来的。”
他愣了愣，也随着沈砚辞的目光看去。
风又吹过，银杏叶落在砚台与墨锭之间，像替两人把这个约定，轻轻压在了时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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