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尔视角)
晨光透过旅店老旧的木格窗,在空气中切割出明暗交错的光柱,尘埃在其中无声飞舞。宿醉带来的钝痛仍在脑中盘旋,但更清晰的是心头那片冰冷的荒芜。我睁开眼,首先看到的,就是坐在对面椅子上的她。
芊眠。
她很少抽烟,至少在我面前很少。此刻却姿态娴熟地夹着一支细长的烟卷,淡青色的烟雾袅袅升起,让她的面容在光影与烟雾中变得模糊不清,仿佛隔着一层无法穿透的纱。那双向来清明锐利的碧绿色瞳孔,也隐匿在烟雾之后,让我看不透丝毫情绪。
她没有像往常那样立刻关切地询问我的头疼与否,也没有责备我的酗酒失态。这种沉默,比任何言语都更让我心慌。我们之间,仿佛隔着一道无声的鸿沟。
我少见的沉默着,喉咙干涩发紧,昨晚酒后的勇气早已消退大半,只剩下一种破釜沉舟的疲惫。但那个问题,像一根毒刺,深深扎在心里,不拔出来,我永远无法安宁。
终于,我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刚醒的低哑和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沉声开口:
“芊眠,”我没有叫姑姑,这个名字从我唇齿间吐出,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意味,我想迈出这一步,哪怕脚下是万丈深渊。“你和那个卡洛,到底是什么情况?”
烟雾后的她似乎极轻微地顿了一下,夹着烟的手指稳如磐石。她悠悠地抬起眼,目光穿透烟雾落在我脸上,那眼神平静得可怕。
“没有。”她的声音也如同被烟雾滤过,平淡,听不出波澜,“他只是我的弟子,没有别的关系。”
悬在心口的巨石仿佛瞬间松动了一下,却又因她过于平静的态度而陷入另一种不安。她的否认如此干脆,干脆得……像是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
我的眼神紧紧锁住她,试图从那烟雾缭绕后面,从她脸上每一丝最细微的表情变化里,捕捉到一点别的什么——一丝无奈,一丝困扰,甚至一丝被误解的恼怒都好。可是,没有。她就那样安静地回望着我,如同永定河深不见底的河水,表面平静,内里却隐藏着无法探测的暗流。
她似乎……在等待。等待着我问出那个最终的问题,那个盘桓在我心底多年、几乎要破茧而出的问题。她知道,她一直都知道。她只是……从不回应。
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香烟燃烧时细微的“嘶嘶”声。阳光移动,照亮了她半边脸颊,那精致的下颌线绷得有些紧。我的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着,一下,又一下,撞击着那个呼之欲出的问题。
我张了张嘴,那个关乎我们之间一切的问题,那个可能彻底改变我们关系的问题,几乎就要冲破所有束缚。可是,在对上她那双在烟雾后沉静如古井般的绿眸时,勇气如同被针扎破的气球,迅速消散。
她准备好了答案,一个我或许……永远不想听到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