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蓝忘机望着魏无羡泛红的眼眶，喉结滚动了一下，那些藏在心底多年的话，终于在这一刻找到了出口。“我心悦你。”
话音落下，山巅的风似乎都停了。魏无羡怔怔地看着蓝忘机，脸上的表情从惊讶转为难以置信，最后化为一丝小心翼翼的试探：“蓝湛，你……你说什么？”
蓝忘机没有回避他的目光，眼神坚定而灼热，一字一句重复道：“魏婴，我心悦你。从少年时听学初遇，到乱葬岗别后相思，这份心意从未改变。”
魏无羡的心跳骤然加速，仿佛要冲破胸膛。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任由温热的液体模糊了视线。这些年，他独自在乱葬岗承受着世人的误解与唾骂，早已习惯了孤勇前行，却从未想过，会有人这般毫无保留地将心意捧到他面前，无关他的道，只关乎他这个人。
“蓝湛……”魏无羡哽咽着，伸手抓住蓝忘机的衣袖，指尖因用力而泛白，“你可知我修的是诡道，是世人眼中的邪魔外道？你可知与我为伍，会连累姑苏，连累你自己？”
“我知。”蓝忘机反手握住他的手，掌心的温度驱散了魏无羡指尖的寒凉，“可道是死的，人是活的。你守本心，护无辜，这便胜过世间万千所谓的‘正道’。至于姑苏，有兄长在，无需担忧；至于我，能与你并肩，便无憾。”
魏无羡看着他眼中毫不掩饰的认真，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情绪，扑进蓝忘机怀里，放声痛哭起来。这些年积压的委屈、恐惧与孤独，在这一刻尽数宣泄而出。蓝忘机轻轻拍着他的背，动作温柔，眼神却带着不容错辨的珍视。山巅的云海翻涌，夕阳将两人相拥的身影染成温暖的金色，仿佛要将这片刻的安宁，定格成永恒。
自那日心意相通后，两人之间的氛围便悄然改变。蓝忘机依旧话少，却会主动为魏无羡整理凌乱的衣袍，会在他练笛时默默递上一杯温水，会在深夜查阅古籍时，将靠近炭火的位置让给他。魏无羡则褪去了往日的玩世不恭，待蓝忘机时多了几分依赖与温柔，偶尔还会学着蓝忘机的模样，笨拙地为他磨墨铺纸，惹得蓝忘机眼底笑意连连。
然而，平静的日子并未持续太久。半月后，蓝曦臣的传信符突然抵达乱葬岗，信中说蓝启仁得知蓝忘机滞留乱葬岗，震怒不已，已派人前来接他回姑苏，若他不肯，便要亲自前来将他带回。
“你该回去了。”魏无羡将传信符还给蓝忘机，脸上强装出轻松的笑容，“蓝老先生年事已高，莫要惹他生气。”
蓝忘机看着他眼底深藏的失落，伸手抚上他的脸颊：“我会回来。”
“好。”魏无羡点头，却避开了他的目光，“我等你。”
第二日清晨，蓝忘机启程回姑苏。魏无羡送他到乱葬岗山脚，将那支玉笛重新塞回他手中：“这个你带着，想我的时候，就吹一曲清心咒。”
蓝忘机握紧玉笛，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身踏上归途。魏无羡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身影渐渐远去，直到消失在山路尽头，才缓缓收回目光，眼底的笑意一点点淡去。他知道，蓝忘机这一回去，必然要面对姑苏的压力，他们之间的路，还很长。
四
蓝忘机回到云深不知处时，蓝启仁已在雅室中等候。见他进来，蓝启仁将手中的书卷重重摔在案上，怒声道：“你可知错？”
“不知。”蓝忘机垂眸而立，语气平静，“魏婴无辜，我护他，何错之有？”
“你护他？”蓝启仁气得胡须发抖，“你可知外界如何议论姑苏？说我蓝氏包庇邪魔外道，与乱葬岗为伍！你让蓝氏百年清誉，毁于一旦！”
“清誉若需以牺牲无辜为代价，便算不得真正的清誉。”蓝忘机抬眸，目光与蓝启仁相对，“魏婴修诡道，是为护人，而非害人。叔父若要罚，便罚我一人，与魏婴无关。”
“你……”蓝启仁被他堵得说不出话，气得拂袖而去。
蓝曦臣随后走进雅室，看着弟弟倔强的背影，无奈地叹了口气：“二弟，叔父也是为了你好。如今仙门百家对魏公子敌意未消，你这般与他亲近，只会让他处境更难。”
“我知道。”蓝忘机声音微低，“但我不能弃他于不顾。”
“我明白你的心意。”蓝曦臣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叔父那边我会再劝，你暂且安心留在云深不知处，莫要再惹他动气。至于魏公子，我会派人暗中照看，有消息便告诉你。”
蓝忘机颔首：“多谢兄长。”
接下来的日子，蓝忘机虽留在云深不知处，心却早已飞到了乱葬岗。他每日除了练剑修书，便是坐在窗前，摩挲着那支玉笛，吹奏清心咒。琴音清冷，却满含相思。
可他等来的，不是蓝曦臣带来的平安消息，而是聂明玦派人送来的急报——岐山温氏余党联合一些对魏无羡怀恨在心的修士，趁蓝忘机不在乱葬岗，再次对温氏余孽发动围剿，此次来势汹汹，魏无羡虽奋力抵抗，却因体内戾气未稳，渐渐不支。
“叔父，兄长，我要去乱葬岗！”蓝忘机拿着急报，快步冲进雅室，语气急切。
蓝启仁脸色铁青，却没有再阻止，只是沉声道：“带足弟子，速去速回。”
蓝忘机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躬身行礼：“谢叔父。”
蓝曦臣递给蓝忘机一把佩剑：“此乃蓝氏祖传的镇邪剑，可助你压制戾气。切记，莫要冲动行事。”
蓝忘机接过佩剑，点了点头，转身带着数十名蓝氏弟子，骑着快马，日夜兼程赶往乱葬岗。
当蓝忘机赶到乱葬岗时，战斗已进入白热化。魏无羡拄着陈情笛，半跪在地上，嘴角溢出血迹，周身的黑气因戾气失控而疯狂翻涌。温苑和温婆婆等人被修士围困在竹屋旁，情况危急。
“魏婴！”蓝忘机大喝一声，飞身跃至魏无羡身边，镇邪剑出鞘，剑光如练，将围攻魏无羡的修士逼退数步。
“蓝湛……”魏无羡抬头，看到他的身影，眼中闪过一丝惊喜，随即又皱起眉头，“你怎么来了？快走！”
“我不走。”蓝忘机将他扶起，护在身后，“今日我与你一同退敌。”
蓝氏弟子随后赶到，与修士们缠斗起来。蓝忘机手持镇邪剑，剑招凌厉，每一剑都带着压制邪气的力量，那些被戾气操控的修士在他面前不堪一击。魏无羡看着他的背影，深吸一口气，强撑着站起身，将玉笛横在唇边，吹奏起控尸的曲调。黑气与剑光交织，一时间竟将局势逆转。
然而，那温氏余党首领却突然拿出一枚黑色的令牌，口中念念有词。令牌发出一阵诡异的红光，魏无羡体内的戾气瞬间躁动起来，他闷哼一声，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魏婴！”蓝忘机大惊，连忙回身扶住他。
“那是……温氏禁术令牌。”魏无羡声音虚弱，“它能强行催动我体内的戾气……”
话音未落，魏无羡周身的黑气突然暴涨，双眼也泛起了红光。他一把推开蓝忘机，失控般冲向旁边的修士。
“魏婴！”蓝忘机心中一紧，想起兄长的话，立刻举起镇邪剑，却不是对着魏无羡，而是对着那枚黑色令牌。剑光一闪，令牌应声碎裂。
令牌碎裂的瞬间，魏无羡体内的戾气骤然平复。他晃了晃，倒向蓝忘机的怀抱。蓝忘机连忙接住他，探了探他的脉搏，发现脉象虽乱，却已无性命之忧。
“首领已除，尔等还不束手就擒！”蓝忘机抱着魏无羡，目光冷冽地扫过剩余的修士。
那些修士见首领已死，令牌碎裂，哪里还敢抵抗，纷纷扔下武器，跪地求饶。
危机解除，蓝忘机抱着魏无羡走进竹屋，将他轻轻放在床上。温婆婆端来温水，蓝忘机亲自为他擦拭嘴角的血迹，动作温柔至极。
“蓝湛，”魏无羡缓缓睁开眼睛，看着他，“你又救了我一次。”
“我说过，会护你。”蓝忘机握住他的手，“以后，我不会再让你陷入这般险境。”
魏无羡笑了笑，眼中满是依赖：“好。”
五
三日后，蓝忘机带着魏无羡和温氏余孽，回到了云深不知处。蓝启仁虽面色依旧严肃，却并未再斥责蓝忘机，只是让他将温氏余孽安置在云深不知处后山的别院，派人严加看管。
蓝忘机将魏无羡安置在自己的雅室，每日亲自为他调理身体。在蓝忘机的悉心照料下，魏无羡体内的戾气渐渐稳定，气色也越来越好。蓝启仁偶尔会来看望他们，见魏无羡虽修诡道，却心性纯良，对温氏老弱关怀备至，心中的芥蒂也渐渐消散。
这日，云深不知处下了一场小雨。魏无羡坐在雅室的廊下，看着雨丝打在青石板上，溅起细小的水花。蓝忘机端着一碗汤药走出来，递给她：“该喝药了。”
魏无羡接过药碗，皱了皱鼻子，却还是仰头一饮而尽。蓝忘机早已备好蜜饯，见他喝完，便递了一颗到他嘴边。魏无羡张口接住，甜意瞬间驱散了药味，他看着蓝忘机，笑道：“蓝二公子如今倒是越来越懂我了。”
蓝忘机坐在他身边，拿起忘尘琴，轻轻拨动琴弦。清心咒的琴音缓缓流淌，与雨声交织在一起，温柔而宁静。魏无羡靠在廊柱上，闭上眼睛，静静听着琴音，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
“蓝湛，”魏无羡忽然开口，“你说，我们以后就这样，在云深不知处过一辈子，好不好？”
蓝忘机停下弹奏，转头看向他，眼底满是温柔：“好。”
魏无羡睁开眼睛，与他对视。雨丝落在两人之间，却丝毫没有影响他们眼中的情意。蓝忘机伸出手，将他揽入怀中。魏无羡靠在他的胸膛，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心中一片安宁。
蓝曦臣站在远处的梅树下，看着廊下相拥的两人，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他转身离开，将这片宁静留给他们。檐下的铜铃在雨中叮咚作响，像是在为这对历经波折的恋人，奏响最温柔的祝福。
此后，云深不知处的雅室里，时常能听到忘尘琴的琴音，时而清冷，时而温柔。琴音旁，总有一个穿着玄色衣袍的身影，或坐或站，眼中满是笑意。偶尔，还会有清脆的笛音加入，与琴音相和，萦绕在云深不知处的山水之间，久久不散。
世人或许依旧对魏无羡的诡道存有偏见，但在云深不知处，在蓝忘机的身边，他无需再伪装，无需再孤勇，可以安心做自己。而蓝忘机，也终于找到了那个能照亮他整个世界的人，从此，循规蹈矩的人生里，多了一份肆意的温暖，多了一份相守的圆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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