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雨总带着黏腻的湿意，把整座城市浇得灰蒙蒙的。林深撑着一把边缘脱线的黑伞，站在“旧时光书店”的玻璃门前，看着伞沿滴落的水珠在地面晕开小水花。他是来替导师找一本绝版的民俗学论文集，据说只有这家藏在老巷深处的书店可能有。
推开门，风铃叮当作响。书店比想象中更狭小，书架从地面堆到天花板，空气中弥漫着旧纸张特有的油墨味和淡淡的霉味。光线很暗，只有几盏昏黄的台灯悬在书架间，照亮一小片区域。
“有人吗？”林深的声音在安静的空间里显得有些突兀。
“在里面。”一个低沉的男声从最里面的书架后传来，带着点刚睡醒的沙哑。
林深顺着声音走过去，绕过堆得半人高的书堆，看见一个男人正蹲在地上整理书籍。男人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和卡其色长裤，头发微卷，额前的碎发有些凌乱，侧脸的线条很干净。他手里拿着一本厚厚的精装书，指尖沾了点灰尘，却动作轻柔地拂过书脊。
“您好，我想找一本《中国民俗禁忌研究》，作者是陈敬之。”林深停在几步外，轻声说道。
男人闻声抬起头，露出一双很亮的眼睛，像浸在水里的黑曜石。他看了林深一眼，又低下头继续整理手边的书：“在最里面那排，靠左边，第三层。”他的声音很平静，语速不快，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沉稳。
林深道了声谢，转身走向那排书架。书架很高，他踮起脚尖才够到第三层，指尖在一本本旧书间摸索。就在快要碰到那本《中国民俗禁忌研究》时，脚下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身体瞬间失去平衡，朝着旁边的书堆摔了过去。
“小心。”
一只手及时抓住了他的胳膊，力道不大，却稳稳地把他拉了回来。林深惊魂未定地回头，撞进男人带着些许关切的目光里。男人已经站起身，比他还要高出小半头，身上带着和书店一样的、淡淡的旧书香气。
“谢谢你。”林深有些窘迫地站稳，整理了一下被扯乱的衣领。
“没事。”男人松开手，指了指他刚才差点撞到的书堆，“那里的书堆不稳，下次注意点。”他说着，走到那排书架前，抬手轻易就取下了那本林深要找的书，递了过来，“是这本吗？”
林深接过书，封皮已经有些磨损，但书名清晰可见。“对，就是这本！太感谢你了。”他翻了翻内页，纸张已经泛黄，但字迹依然清晰，正是导师要找的那本绝版书。
“不客气。”男人笑了笑，眼角弯起一个浅浅的弧度，“很少有人会来找这本老书了，你是学民俗学的？”
“嗯，我是A大历史系的研究生，替导师找的。”林深点点头，看着男人，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您是这家书店的老板吗？”
“算是吧，我叫沈倦。”男人靠在书架上，双手插在裤兜里，姿态很放松。
“我叫林深。”林深也报上名字，心里莫名觉得“沈倦”这个名字和他很配，就像这家安静的旧书店，带着一种温和而疏离的气质。
沈倦点点头，没再说话，只是看着林深手里的书，眼神有些悠远。林深付了钱，抱着书走到门口，回头看了一眼。沈倦已经重新蹲回地上整理书籍，灯光落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柔和的轮廓。
雨还在下，林深撑开伞，走进雨幕里。他低头看了看怀里的旧书，又想起沈倦那双明亮的眼睛和温和的笑容，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泛起一圈淡淡的涟漪。
他不知道，几天后，因为这本书里夹着的一张泛黄的旧照片，他会再次走进这家“旧时光书店”，和沈倦有了更深的交集。而此刻，这场雨天里的短暂相遇，就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正悄悄改变着两个人的轨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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