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城市灯火璀璨,洋溢着辞旧迎新的喧闹气氛。国家电视台一号演播厅内,更是热度灼人。流光溢彩的舞台,座无虚席的观众,密集的摄像机位,以及后台穿梭不停、对接着流程的工作人员,共同构成了一幅盛大而繁忙的图景。
贺峻霖已换上为今晚主持准备的定制西装,深蓝色丝绒面料在灯光下泛着低调而华贵的光泽。他正在后台一角,做着最后的开声和状态调整。然而,比起即将面对直播镜头的压力,他更多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不远处安静独坐的沈清墨身上。
她已换上了那件月白色长裙,长发用一支简单的白玉簪子松松挽起,脸上未施粉黛,只在造型师的坚持下,淡淡扫了点眉,点了些唇脂。在这满是华服浓妆的后台,她素净得如同一幅水墨画,与周遭的喧嚣格格不入,却又奇异地拥有一种能让人心瞬间安静下来的力量。
贺峻霖走过去,在她身边的空位坐下,递过去一个保温杯。“里面是温水,加了点蜂蜜,润润喉。”他声音放得很轻,带着不易察觉的关切,“紧张吗?”
沈清墨接过杯子,指尖触及杯壁的温热,摇了摇头。她确实不紧张,只是有些不习惯这种被无数目光和机器包围的环境。她抬眼看他,他妆容精致,发型一丝不苟,是标准的明星模样,但那双望着她的眼睛,却依旧清澈真诚,与在沈家老宅书房里一般无二。
“你的台词,都记牢了?”她问。
“嗯,”贺峻霖点头,目光坚定,“不只是记牢,是刻在这里了。”他指了指自己的心口。
这时,工作人员过来提醒:“峻霖哥,沈老师,还有五分钟,特别环节准备。”
贺峻霖深吸一口气,站起身,向沈清墨伸出手,是一个标准的、邀请舞伴的姿势,眼神里却充满了只有他们才懂的郑重:“沈老师,准备好了吗?”
沈清墨看着他伸出的手,没有犹豫,将自己的手轻轻放入他的掌心,借着他的力道站起身。“走吧。”
她的指尖微凉,他的掌心温热。交握的瞬间,仿佛两个世界的温度,在这一刻交融。
舞台的灯光暗了下去,只留一束追光,跟随着贺峻霖的步伐,将他送到舞台中央。喧闹的现场渐渐安静下来。
“各位观众,朋友们,”贺峻霖的声音透过麦克风,清晰而沉稳地传遍全场,“在这个辞旧迎新的时刻,我们总是会回顾过去,展望未来。过去的一年,或许有遗憾,有迷茫,但总有一些遇见,一些坚持,像暗夜里的星光,指引着我们前行的方向。”
他的讲述开始了。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夸张的情绪,他只是用一种近乎倾诉的语调,讲述着一个年轻人如何在工作与学业的双重压力下,偶然接触到书法,从最初的陌生,到被其魅力吸引,再到在日复一日的练习中,感受到内心的宁静与力量。
“我曾经以为,那只是一笔一画的技巧,”他的目光投向舞台一侧,那束柔和的灯光适时亮起,精准地笼罩在书案前的沈清墨身上,“直到我遇见了一位老师,她告诉我,书法之道,不在于形似,而在于意到。你的心意到了,笔自然就跟上了。”
大屏幕上,出现了沈清墨的特写。她微微垂眸,凝神静气,然后,提笔,蘸墨,落笔。
沙——
笔尖触纸的声音被麦克风放大,在安静的演播厅里,带着一种奇异的、抚慰人心的节奏感。
贺峻霖的讲述在继续,沈清墨的笔在行走。他的声音是情感的脉络,她的笔墨是情感的具象。
“她让我看到,笔墨之下,是有生命的。那不仅仅是黑色的线条,那是欢欣,是惆怅,是旷达,是坚守……是千百年来,无数灵魂与我们对话的痕迹。”
随着他的话语,沈清墨腕底流转。当他说到“向之所欣”时,她笔下那个“向”字,结构开阔,带着回望的悠远;写到“俯仰之间”时,几个字连贯而下,带着时光流逝的慨叹;而到“已为陈迹”时,笔锋略沉,墨色微浓,透出淡淡的惋惜。
贺峻霖的讲述渐入高潮,声音里充满了真挚的情感:“……那些我们曾经热爱、为之付出过心血的事物,也许在时光中会成为旧迹,但那份因它而生的感动、那份它带给我们的充盈,永远不会消失。它塑造了今天的我们,也将在未来,继续为我们提供力量。”
“犹不能不以之兴怀。”
当他念出这最后一句,声音落下,余韵悠长。
几乎是同一时刻,沈清墨手腕轻提,完成了最后一个“怀”字的收笔。她轻轻将笔搁回笔山,抬起了头。
舞台上下,一片寂静。所有人都还沉浸在刚才那段声与画共同编织的情感之网中。
然后,热烈的掌声如同潮水般轰然响起,经久不息。
贺峻霖快步走到沈清墨身边,两人并肩,看向那幅刚刚完成的墨宝——“向之所欣,俯仰之间,已为陈迹,犹不能不以之兴怀。” 行云流水,气韵生动,每一笔,都仿佛在诉说着刚才那个故事。
他转向她,在雷鸣般的掌声和无数镜头的聚焦下,对她露出了一个无比灿烂、卸下所有负担、纯粹由心而发的笑容。他没有说话,但眼神里写满了:我们做到了。
沈清墨看着他,看着他眼中毫不掩饰的喜悦与骄傲,看着他被灯光照得发亮的轮廓,清冷的眉眼间,也缓缓晕开了一抹极浅、却真实存在的笑意,如同冰河解冻,春水初生。
台下,导演激动地对着对讲机说着什么;观众席上,有人悄悄拭去眼角的湿润。
这一刻,喧嚣仿佛远去。舞台上,只剩下并肩而立的两人,和那幅墨香四溢、见证了他们共同心声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