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

“好了，我们去堂屋看看，天蓬元帅来了没有。”

她说着便起身，伸手轻轻拉了拉还在发怔的寸心。二人并肩走到门边，刚推开房门，就猛地顿住了脚步——门后竟立着一道熟悉的身影，正是杨戬。

他不知在这儿站了多久，此刻他垂着眼，平日里沉定的眉眼竟染着几分红，脸颊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连呼吸都带着些微的哽咽，显然是把方才二人的对话，一字不落地听了去。

寸心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缩了缩，小声扯了扯灵昭的衣袖。

灵昭也怔住了，指尖微微收紧，望着他眼底未褪的湿意，一时竟不知该先开口说些什么。

杨戬立在原地，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攥紧，指节泛白。先前王母的话像团迷雾，让他混淆了“爱”与“欲”的本质，连自己对灵昭的心意都辨不清——三年前想娶她、如今处处在意她，到底是“想护她一生的真心”，还是“想留住她陪伴的执念”？

也困惑过，灵昭次次奋不顾身护着自己和三妹，是对他有情，还是因为从前他是那个弱者，她便生出了保护欲？

可现下，那些混沌的念头全被她的话打散——原来灵昭护着他、护着三妹，竟是为了守住父亲杨天佑那颗，连天庭都轻贱、却藏着三界最纯粹暖意的凡人之心。

灵昭望着他眼底翻涌的情绪，辨不清是怜惜、愧疚，还是藏在深处的伤心，只瞧着那未干的泪痕挂在他清冷的脸颊上，格外刺眼。

她心头一软，先前的怔忡渐渐散去，下意识往前挪了半步，抬手便用指腹轻轻擦去他脸上的泪痕——指尖触到的皮肤带着微凉的湿意，连带着她的声音都放得极轻：“你都听见了？”

杨戬浑身一僵，垂着的眼睫颤了颤，才缓缓抬眸望向她。眼底的湿意未褪，却多了几分滚烫的动容，喉间哽了半晌，才哑着声道：“杨戬误会了你，对不起。”

没来由的一句“对不起”，让灵昭指尖一顿，眼底浮起几分茫然。她望着杨戬泛红的眼尾，轻轻收回手，语气带着点无措：“你……对不起我什么？”

她从未觉得杨戬有亏欠，那些护着杨家的选择，全是她心甘情愿，从没想过要他一句道歉。

一旁的寸心早看得浑身不自在，只觉自己像个硬生生插在二人中间的外人，连呼吸都透着尴尬。她悄悄往后退了两步，趁着两人对视的空隙，踮着脚绕开他们，头也不回地往堂屋去了，只盼着赶紧躲开这让人无地自容的氛围。

杨戬望着灵昭懵懂的眉眼，喉间又是一哽——对不起她的误解，对不起她扛着伤痛仍护着杨家的赤诚，更对不起自己曾用混沌的心思，揣测过她那份纯粹的心意。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后只化作一声轻颤的叹息：“对不起，我不该……。”

灵昭见他话落，眼泪竟像断了线的珠子，大颗大颗往下涌——素来沉稳如他，竟哭得这样狼狈，连肩背都微微发颤，她心里忽然像被什么揪了一下，又酸又软。

她心尖猛地一揪，先前的茫然全化作软意，下意识踮起脚，伸手将他高大的身躯轻轻往怀里揽——掌心贴着他的脊背，声音轻得像哄人：“不哭了，我没怪你啊。”

杨戬浑身一僵，而后像是被这轻轻一揽卸下了所有防备，紧绷的肩背缓缓垮下来，竟真的任由自己靠在她肩头，喉间压抑的哽咽声再也藏不住，混着眼泪，一并落进她颈间的衣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