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景:北境 通往落鹰涧的官道 夜 外
星月无光,寒风凛冽。凤随歌率领的精锐骑兵正在连夜疾驰。
他没有乘坐马车,而是与士兵一样策马奔驰,玄色大氅在风中猎猎作响。
慕容曜跟在他身侧,脸色在夜色中晦暗不明。他原本的计划被彻底打乱,如今被裹挟在这支大军中,如同离水的鱼。
忽然,前方斥候疾驰而来:“报!殿下,前方十里,发现小股北狄游骑踪迹!”
凤随歌勒住马缰,眼中寒光一闪:“人数?”
“约百人左右,正在焚烧一处村庄!”
慕容曜立刻道:“殿下,不过是小股游骑,末将带一队人马前去剿灭即可,大军可按原计划……”
“不。”凤随歌打断他,声音在夜风中清晰无比,“孤亲自去。”他目光扫过慕容曜,“慕容将军,你率主力继续前进,至黑风岭扎营,等候军令。”
说完,不等慕容曜回应,他已一马当先,带着一队亲卫骑兵,如同利箭般射入漆黑的夜色之中。
慕容曜看着凤随歌决绝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中,狠狠一拳砸在马鞍上。
他感觉自己仿佛陷入了一张无形的大网,而织网的人,远比他想象的更为果决、更难捉摸。
凤随歌在颠簸的马背上,感受着刀锋般的寒风刮过脸颊。
他知道,这只是开始。北境的战火,玉京的暗涌,锦绣的漩涡……他必须更快,更狠,才能在这四方棋局中,杀出一条血路,接回他的妹妹,守住他的家国。
夜,还很长。而锋镝已惊起波澜,再无回头之路。
场景:北境 黑风岭 三日后 夜 外
暴雨如天河倾泻,疯狂地冲刷着黑风岭陡峭的岩壁。雨水在嶙峋的怪石间汇成无数道湍急的溪流,裹挟着泥沙和断草,奔腾着坠入深不见底的黑暗。
凤随歌勒马立于临时军帐前,玄色铁甲被雨水彻底浸透,冰冷的金属紧贴着他精悍的躯体,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湿重的寒意。
他墨发紧贴额角,雨水顺着俊朗却冷硬的线条不断滑落,在下颌处汇聚成珠,滴落在他紧握缰绳、骨节分明的手上。
脚下是万丈深渊,黑暗中只能听见风雨如同万千鬼魅的咆哮,以及悬崖底下那被放大、扭曲了的汹涌水声。
亲卫压低的声音几乎被这自然的伟力所吞没:“殿下,慕容曜部已在三里外的背风坡扎营,营盘松散,哨位稀疏,似有懈怠。”
凤随歌抹去脸上的雨水,目光却如淬火的寒铁,穿透重重雨幕,望向慕容大营那零星摇曳、在暴雨中明灭不定的灯火。那光芒微弱而诡异,不像营火,反倒像蛰伏在黑暗深处、伺机而动的兽瞳。
他没有立刻回应,只是沉默地解下腰间那个皮质酒囊,拔开塞子,仰头灌下一大口。
烈酒灼烧喉咙的刺痛感让他瞳孔微微收缩——这痛感清晰地提醒着他,三日前那场“意外”遭遇战中,从背后阴险射来的那支冷箭。
箭簇入肉的撕裂感犹在,而箭羽上那特殊的、属于慕容家暗卫的藏青色标记,更是如同烙印,刻在他的眼底。
“让斥候扮作山民,盯死他们通往西北方向的所有小路,特别是雨后留下的车辙印记。”他终于开口,声音被风雨撕扯得有些破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传令各部,今夜口令改为‘惊蛰’。再调一队弩手,埋伏于岭东断崖,没有我的命令,不许暴露。”
亲卫领命,身影迅速消失在雨幕中。凤随歌独自留在悬崖边,任由狂暴的雨鞭挞着他的身躯。
在这极致的喧嚣与孤寂中,他忽然想起离京之时,付一笑在密室为他最后一次检查行装,替他系紧护腕时,她那带着薄茧的指尖,无意识划过他掌心留下的、那一闪而逝的温热触感。
而此刻,包围他的,只有北境这无边无际的、冰冷的雨。他缓缓攥紧了拳,仿佛要将那记忆中残存的温度,牢牢握住。
场景: 锦绣皇城 禁军衙署 夜 内
窗外的暴雨敲打着瓦砾,发出密集而令人心烦意乱的声响。
禁军副统领赵虔,如同一尊泥塑木雕,死死盯着案几上那封已然被汗水微微浸湿的家书。
信是傍晚时分由老家来的“商队”捎来的,言辞恳切,说着母亲入秋后不慎染了风寒。
但字里行间,“咳中带血”四个字,墨迹却显得格外深重淤积,那不像是奋笔疾书时的自然晕染,反倒像是不慎滴落的墨点,或者……是执笔人心中惊惧,手腕颤抖所致?又或者,是某种精心设计的、威胁他的暗示?
“咳血……”他无声地咀嚼着这两个字,每一个笔画都像针一样扎在他的心尖上。
母亲虽年迈,但身体向来算得上硬朗,怎会突然病得如此沉重?这消息是真是假?
若是真,他身为人子,岂能不在床前尽孝?可若是假……这封看似寻常的家书,背后究竟隐藏着谁的手笔?目的又何在?
“轰隆——!”一道惊雷毫无征兆地炸响,惨白的电光瞬间照亮了衙署内昏暗的陈设,也照亮了赵虔陡然惊起的身影。
“哐当!”他腰间的佩刀因这突兀的动作狠狠撞在沉重的红木案几上,发出刺耳欲聋的声响。
几个正在角落值守、本就因天气而心神不宁的侍卫被这动静吓了一跳,纷纷好奇地望过来。
“看什么?!”赵虔猛地转头厉声喝道,声音是自己都未察觉的尖锐和失控。他死死攥住冰凉的刀柄,用力之大,使得指节彻底失去血色,变得青白。
那日永巷中,凤戏阳倚着廊柱,那看似随意却字字诛心的话语,再次不受控制地在他耳边清晰地回响起来:“……却不知,能否掩去人心头的挂念与不安?”
“不安”。他现在每一刻都沉浸在巨大的不安之中。母亲咳血的消息如同鬼魅般缠绕着他。
若是真的,振南王夏静石,那个掌控着他母亲生死、以冷酷著称的主子,可会在这多事之秋,允他离京探视?
若是假的……这封信,这该死的信,究竟是谁的阴谋?是那位被困镜房却手段莫测的振南王妃?还是其他窥伺着振南王权柄的势力?他们想通过母亲来逼迫他做什么?
又一道扭曲的闪电划破夜空,瞬间将他毫无血色的脸映照得如同鬼魅。
他猛地抓起案几上那杯早已冰凉的隔夜茶水,仰头一饮而尽。冰凉的、带着涩味的液体滑过喉咙,却丝毫浇不灭他心头那团焦灼的、几乎要将他焚烧殆尽的火焰。
不能再等了!他必须立刻去见夏静石,必须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无论是母亲的安危,还是他自己未来的命运,他都要在此刻,问个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