赎罪

季念苏认亲后的第一个清明，季家众人回乡下祖宅扫墓。江晚星在古井边打水时，木桶撞到井壁发出空洞的回响。她俯身查看，发现井壁内侧有块松动的青砖，抠开后露出一个油布包，里面是一本1945年的账本，封皮上用朱砂写着“沈氏赎罪账”。

【赎罪账？沈家人会记这种东西？】账本第一页记载着1943年的一桩血案：沈家族长为抢夺苏家码头，指使手下放火烧了苏家船队，导致苏婉的三个哥哥葬身火海。而执行者一栏，赫然写着“沈从武之父沈敬山”。

季寒琛的读心术捕捉到她的震惊，指尖点向账本夹层里的一张字条，是沈敬山的笔迹：“……放火前夜，季长风（季老爷子）曾跪求我收手，愿以季家半数产业换苏家平安，是我贪念作祟……今将赃款藏于古井，盼有朝一日能还苏家公道……”

江晚星突然想起苏念安（季念苏）曾提过，母亲苏婉晚年总在夜里念叨“三艘船，三把火”，原来藏着这样的血泪往事。她数着账本里的存款记录，总额恰好能买下当年被烧毁的船队，每一笔都标注着“欠苏家”。

扫墓仪式进行到一半，沈从武突然带着几个沈氏族人闯来，手里举着一份“和解协议”：“季家若想彻底了结旧怨，需将祖宅转给沈氏！这是我祖父当年与季长风的口头约定！”

季念苏冷笑一声，将古井里的账本摔在他面前：“你祖父的约定，是用这些赃款赎罪，不是让你变本加厉！”他指着账本里的血手印，“这是他放火后按的，说‘若后代再犯，当以此为戒’！”

沈从武脸色骤变，却强撑着狡辩：“这是伪造的！我祖父是英雄，怎么会做这种事！”

“英雄？”一个苍老的声音从人群后传来，是当年苏家船队的幸存水手，如今已是九十岁高龄，“我亲眼看到你祖父放的火！他还说，烧光苏家，季家就只能依附沈氏！”老人颤抖着拿出一枚烧焦的船徽，“这是苏家大公子临死前塞给我的，说一定要让后人知道真相！”

账本里的赃款清单与船徽上的刻字完全吻合。沈氏族人看着证据，纷纷后退，有人低声说：“原来我们一直祭拜的‘英雄’，是个刽子手……”

江晚星突然注意到账本最后一页贴着一张沈敬山的绝笔信，写于1949年：“……知意（沈知意祖父）吾孙，若你见此信，当将赃款归还苏家，沈氏若再与季家为敌，必遭天谴。另，我藏了半块苏家玉佩在祖宅横梁，与季家那半块合璧，方算两清。”

众人立刻爬上祖宅正房的横梁，果然找到半块玉佩，与江晚星从小佩戴的那块恰好拼合，拼成一个完整的“苏”字。

沈从武见大势已去，突然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疯了似的冲向季念苏：“都是你们！毁了我沈家的名声！”

季思归眼疾手快，用金属丝缠住他的手腕。沈知意上前一步，对着沈从武深深鞠躬：“堂叔，祖父的赎罪账，该由我们这代还清了。”他转向江晚星，“沈氏愿意将名下所有码头转给苏家后人，作为赔偿。”

江晚星将拼合的玉佩举到阳光下，轻声说：“苏家要的从不是赔偿，是一句道歉。”

沈氏族人集体跪倒在地，对着苏家牌位磕头致歉。沈从武被族人带走时，终于崩溃痛哭：“祖父……孙儿错了……”

清明的雨丝落在祖宅的青石板上，洗去了百年的尘埃。季念苏将古井里的赃款取出，设立了“苏家船队纪念馆”，供后人铭记那段历史。江晚星看着纪念馆的奠基碑，上面刻着：“怨可解，罪可赎，唯铭记不可忘。”

季寒琛握住她的手，读心术传来她此刻的平静：【原来祖宅古井藏的不是账本，是沈敬山不敢面对的良知，是想告诉我们，豪门恩怨的终点，从来不是报复，是承认错误的勇气。】

离开乡下时，苏念安（季念苏）站在祖宅门口，对着季家众人挥手：“明年清明，我还来。”江晚星知道，这句话里藏着的，是失散八十年的家人，终于找回的归属感。

车窗外的油菜花田一望无际，像一片金色的海洋。江晚星知道，这场缠绕了四代人的豪门恩怨，终于在清明的雨里彻底涤清。而季家与沈家的故事，会像这田野里的花，年复一年，在铭记与和解中，绽放出最平和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