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风裹着夏末最后一点潮热,吹得梧桐巷口的老树枝叶沙沙响。盛望拖着半人高的行李箱站在巷口,抬头看见那扇熟悉的朱漆木门时,指尖忽然有点发紧。三年前他离开这里时,门楣上还挂着褪色的红灯笼,如今换成了新的,红得刺眼,像极了那年冬天江添围巾的颜色。
“盛望?”
身后传来的声音带着点不确定的沙哑,盛望猛地回头,撞进一双深潭似的眼睛里。江添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牛仔裤,手里拎着刚买的菜,塑料袋里装着几颗青椒和一把小葱——是他以前最不爱吃,却总被江添逼着多吃两口的东西。
“你怎么在这?”盛望的声音比自己预想中要稳,只是行李箱的拉杆被他攥得泛白。
江添往前走了两步,目光落在他的行李箱上,又很快移开,落在他脸上:“搬回来住。”顿了顿,补充道,“上周刚租下巷尾那间房。”
梧桐叶被风吹落,恰好落在两人之间。盛望看着江添眼底淡淡的青黑,想起三年前机场分别时,江添说“我等你”,而他却因为家里的变故,连一句回应都没能说出口。
“哦。”盛望低下头,踢了踢脚边的落叶,“我也是,搬回来住几天,看看我妈。”
江添“嗯”了一声,没再多问,只是侧身让开路:“进去吧,阿姨应该在等你。”
盛望拖着行李箱往里走,路过江添身边时,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雪松味,和三年前一模一样。他忽然想起高中时,江添总在晚自习后帮他拎书包,两人并肩走在梧桐巷里,影子被路灯拉得很长,那时的风好像比现在更温柔些。
推开家门,盛母正系着围裙在厨房忙活,看见他进来,立刻擦着手迎上来:“望仔,可算回来了!快坐,妈给你炖了排骨汤。”
盛望放下行李箱,走过去帮她摘围裙:“妈,我自己来就行。”
“你坐着歇着,刚回来肯定累。”盛母把他按在沙发上,又想起什么,“对了,江添也搬回来了,就在巷尾,你们俩以后又能常见面了。”
盛望握着水杯的手顿了顿,轻声说:“知道了,刚才在巷口碰见了。”
盛母没察觉他的异样,又絮絮叨叨地说:“江添这孩子,这几年也不容易,一个人在外头打拼,现在回来也好,有个照应。你们俩高中时就好,以后多走动走动。”
盛望“嗯”了一声,目光落在窗外。梧桐巷还是老样子,青石板路被雨水冲刷得发亮,巷口的小卖部还在,老板娘正坐在门口择菜。只是物是人非,他和江添之间,早已隔了三年的空白。
晚饭时,盛母非要拉着江添过来一起吃。江添推辞不过,还是来了,手里还拎着一篮刚买的水果。
“阿姨,麻烦您了。”江添把水果放在桌上,礼貌地说。
“跟阿姨客气什么,快坐。”盛母热情地拉着他坐下,又给盛望使了个眼色。
盛望没接收到母亲的信号,只是默默地给江添盛了一碗汤:“喝吧,我妈炖了一下午。”
江添接过汤碗,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两人都顿了一下,又迅速移开。
“谢谢。”江添低头喝汤,耳尖微微泛红。
饭桌上,盛母一直在找话题,从天气聊到工作,又聊到高中时的趣事。盛望和江添偶尔搭几句话,大多时候只是沉默地吃饭。
饭后,江添主动帮忙收拾碗筷。盛望站在厨房门口,看着他洗碗的背影,忽然觉得有些不真实。三年前,他们也是这样,在这个厨房里一起做饭,一起洗碗,那时的时光好像还在眼前,却又遥远得像一场梦。
“我走了。”江添洗完碗,擦干手,对盛母说。
“不再坐会儿?”盛母挽留道。
“不了,明天还要上班。”江添看向盛望,“晚安。”
“晚安。”盛望轻声回应。
看着江添离开的背影,盛母拍了拍盛望的肩膀:“望仔,妈知道你心里还有坎,但江添这孩子是真心对你好,你们俩别因为过去的事错过了。”
盛望转过头,看着母亲担忧的眼神,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妈,我知道了。”
回到房间,盛望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他拿出手机,点开那个很久没联系的对话框,输入又删除,最后只留下一句“早点休息”,却迟迟没发送。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落在床头柜上。那里放着一个旧相框,里面是他和江添高中时的合照,两人穿着校服,并肩站在梧桐树下,笑得一脸灿烂。
盛望拿起相框,指尖轻轻拂过照片上江添的脸,轻声说:“江添,我们还能回到过去吗?”
夜色渐深,梧桐巷里静悄悄的,只有风吹过树叶的声音,像是在诉说着未完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