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晶在警局走廊的长椅上睡着了。
她蜷缩成一团，荧光橙工装外套裹在身上，像个疲惫的萤火虫。头发散乱地遮住半边脸，右耳的齿轮助听器指示灯微弱地闪烁着红光——电量即将耗尽。手里还捏着一块电路板，指尖沾着松香和焊锡。
厉锋放轻脚步走近，作战靴在地毯上没发出一点声响。他皱眉看着林晶眼下的青黑——这已经是她连续工作的第三十六个小时。
三天前那场桥梁坍塌事故后，林晶一头扎进数据分析中，发誓要找出更多劣质建筑。厉锋知道她几乎住在了技术科，但没想到累成这样。
他蹲下身，犹豫了一下，轻轻抽走她手中的电路板。林晶在睡梦中咂了咂嘴，嘟囔了句什么"阻抗不匹配"，又沉沉睡去。
厉锋的目光扫过她干裂的嘴唇和皱巴巴的工装。他无声地叹了口气，小心地一手穿过她膝窝，一手托住后背，把她抱了起来。
林晶比想象中还轻，像只倦怠的鸟儿。她无意识地把脸埋进厉锋的肩窝，呼吸拂过他颈侧。厉锋浑身僵直，生怕惊醒她，又怕她醒来。
技术科的休息室就在拐角。厉锋用脚尖顶开门，把林晶放在小床上，动作轻柔得像在放置一枚未爆弹。他拉过毯子盖到她肩膀，又倒了杯水放在床头。
转身要走时，他注意到林晶的工具箱敞开着，里面有个奇怪的装置——像是普通警用对讲机，但外壳被改装过，上面贴着一张便利贴：「给锂疯子的生日礼物~提前三个月准备不算早吧？」
厉锋嘴角抽了抽。他的生日确实在三个月后。他轻轻合上工具箱，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一张叠好的纸条塞在林晶手边：「警用设备需要定期维护，工程师也是。」
走到门口，他又折返回来，把保温杯里的咖啡倒进马克杯放在床头。杯底刻着一行小字：「给过载的CPU降温——S」
刚关上门，厉锋的警用终端突然震动。他快步走远才接通："厉锋。"
"厉队，核电站安保系统触发一级警报！"小王的声音紧绷，"初步判断是人为入侵！"
厉锋的背脊瞬间绷直："通知特勤组，我十分钟到。"
他回头看了眼休息室的门，大步离去。
林晶是被刺耳的警报声惊醒的。
她猛地坐起，右耳助听器发出低电量警告的滴滴声。床头的水杯和字条同时进入视线，她眨了眨眼，一把抓过字条，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下一秒，核电站警报的详细信息推送到她平板。林晶瞬间清醒，赤脚跳下床冲向主控室。
主控室里气氛凝重。大屏幕上显示着核电站的立体模型，多个区域闪着红光。厉锋站在屏幕前，侧脸线条如刀削般锋利。
"冷却系统异常！"技术员大喊，"B区管道压力持续上升！"
林晶挤到前面，头发还翘着一撮。厉锋看到她，眉头微皱："你应该休息。"
"休息个电阻！"林晶已经扑到控制台前，"这是恶意代码入侵，看这个指令序列！"她的手指在键盘上飞舞，调出一串复杂的代码，"有人在试图超控安全协议！"
厉锋立刻转向局长："通知核电站启动最高级别应急预案，疏散周边三公里居民。"
"等等！"林晶拦住他，"直接断电会触发备用系统失控，给我十分钟，我能反向追踪入侵者！"
"太危险了。"厉锋的声音冷得像冰，"这是核电站，不是你的实验台。"
林晶的眼睛亮得惊人："所以才更需要我！他们修改了安全阈值，常规应急程序会适得其反！"
局长看看厉锋，又看看林晶："给你八分钟。"
林晶立刻埋头工作。屏幕上代码如瀑布般滚动，映在她专注的脸上。厉锋站在她身后，手按在配枪上，指节发白。
"找到了！"林晶突然喊道，"入侵来自东区变电站，他们用——"她的话戛然而止，眼睛瞪大，"不对...这是..."
"是什么？"厉锋俯身。
林晶压低声音："这是军方级别的渗透工具，但修改得很粗糙。我可以黑进去获取操作者信息。"
"不行。"厉锋斩钉截铁，"非法入侵取证违反程序正义。"
"程序正义？"林晶难以置信地抬头，"他们差点引发核泄漏！"
"正因如此，更需要合法证据。"厉锋的眼神不容置疑，"走正规渠道申请搜查令。"
林晶猛地站起来，椅子哐当倒地："等搜查令下来，证据早被清除了！"
"那就想办法不违法。"厉锋寸步不让。
两人剑拔弩张地对峙着。最终林晶咬牙道："好，我开发个合法取证工具。但要是他们跑了，别怪我！"
她摔门而去。厉锋揉了揉眉心，转向局长："我去准备搜查队。"
三小时后，核电站危机解除，但入侵者早已撤离。搜查队在变电站只找到几台被遗弃的设备。林晶开发的合法取证工具虽然获取了一些数据，但关键信息都被抹除。
厉锋回到警局时已是深夜。走廊拐角，他看见林晶蜷缩在机房角落，抱着膝盖盯着屏幕。她换了一件柠檬黄的工装外套，在昏暗的机房中像盏小小的灯。
他走过去，放下一杯咖啡。
林晶没抬头："合法取证工具有限，只追踪到三个跳板IP。"
"已经比预期的多。"厉锋说。
"如果按我的方法——"
"我们就成了和他们一样的人。"厉锋打断她。
林晶终于抬头，眼睛红红的："你知道我加入'齿轮之心'时发过誓，技术只用于正义。"
"程序正义也是正义的一部分。"厉锋的声音罕见地柔和下来，"你的工具救了很多人。"
林晶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伸手戳了戳他的胸口："你知道吗，你固执得像块写保护的硬盘。"
厉锋抓住她作乱的手指："而你冲动得像短路电路。"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勾起嘴角。
就在这时，整个警局的灯光突然熄灭，应急灯亮起。
"大规模停电！"有人喊道。
林晶和厉锋同时冲向窗口。整个城市陷入黑暗，只有零星几处应急光源亮着。
"不是普通停电。"林晶的声音紧绷，"看变电站方向。"
远处，变电站上空隐约有橙红色光芒闪动。厉锋的终端突然响起——是局长。
"厉队，三个变电站同时遭到袭击！犯罪团伙留下信息，要求释放上周抓获的银行劫匪！"
林晶已经抓起工具箱："我去中心变电站，那里有主控节点！"
"太危险了！"厉锋拦住她，"等特勤组——"
"等他们来，整个电网就完了！"林晶甩开他的手，"我能远程重启防护系统！"
厉锋的对讲机突然响起："厉队，嫌犯在城南出现，局长命令你立刻带队前往！"
林晶趁机冲向门口："我去去就回！"
"林晶！"厉锋怒吼，但她已经消失在黑暗中。
厉锋站在原地，拳头捏得咯咯响。最终他按下对讲机："小王，你带队去城南。我去别处调查。"
"可是局长说——"
"执行命令。"厉锋切断通讯，大步走向车库。
中心变电站外围满了消防车和警车。林晶亮出警局顾问证件，顺利进入警戒线。变电站内部一片狼藉，几个主要设备冒着黑烟。
"主控室在哪？"她问一名工程师。
"西北角，但结构受损，我们不敢让人进去。"
林晶看了看摇摇欲坠的建筑，咬了咬嘴唇："我需要进去重启核心保护系统。"
"不行！"工程师惊恐地说，"二次爆炸风险极高！"
林晶已经戴上绝缘手套："告诉我最短路线。"
她小心地进入建筑，避开垂落的电缆和扭曲的金属。主控室的门卡住了，她掏出多功能工具，三两下撬开。
里面比想象的还糟。控制面板冒着火花，几个屏幕破碎不堪。林晶找到主控终端，迅速接入自己的平板。
"来吧，宝贝儿..."她喃喃自语，手指飞舞，"让我看看你的心脏..."
终端亮起，显示出一串错误代码。林晶皱眉："这不是普通破坏...是定向EMP攻击？"她调出深层诊断程序，"需要物理重置保护器..."
保护器在房间另一头的金属柜里。林晶刚迈出一步，头顶传来不祥的咯吱声。她抬头，看见天花板正在缓慢倾斜。
"不妙..."
她冲向金属柜，天花板在她身后轰然砸下。林晶被冲击波掀翻，右耳的助听器摔了出去。世界瞬间陷入一片模糊的寂静。
她摸索着找到保护器，颤抖的手开始重置程序。没有助听器，她听不见任何警告，只能凭感觉工作。
突然，一只有力的手臂环住她的腰。林晶惊叫一声，转头看见厉锋满是灰尘的脸。他说着什么，但她听不见。
"助听器掉了！"她大喊，不确定自己的音量。
厉锋的表情变了。他迅速扫视地面，找到了那个齿轮形状的小装置，塞回她耳中。
"...疯了吗？！"他的声音突然涌入，"整个建筑要塌了！"
"再给我三十秒！"林晶喊道，"保护器马上重置完毕！"
厉锋看了看四周，咬牙道："快点！"他站到她身后，仿佛要用身体挡住任何可能的危险。
林晶的手指从没这么稳过。十九秒后，保护器发出悦耳的"滴"声。
"好了！"她转身。
厉锋二话不说，一把抱起她就往外冲。建筑在他们身后发出可怕的呻吟，碎片不断砸落。一块锋利的金属擦过厉锋的手臂，鲜血立刻浸透衣袖，但他速度不减。
他们刚冲出大门，身后就传来震耳欲聋的坍塌声。厉锋扑倒在地，用身体护住林晶。尘土和碎片如雨点般砸在他背上。
当一切平息，林晶挣扎着爬起来。厉锋的手臂鲜血淋漓，脸色因失血而苍白。
"你这个锂疯子！"她声音发抖，撕下袖子给他包扎，"为什么不带救援队？"
厉锋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我无法承受失去你的风险。"
林晶的手停住了。世界仿佛在这一刻静止。远处，城市的灯光开始一片片亮起，像星辰在黑夜中苏醒。
灯光映在厉锋轮廓分明的脸上，照见他眼中从未示人的柔软。林晶突然俯身，额头抵住他的肩膀。
"笨蛋..."她闷闷地说，"我也是。"
回警局的路上，两人都沉默不语。林晶的助听器时不时发出杂音，她轻轻拍打它，像在教训不听话的宠物。
厉锋的手臂已经包扎好，但血还是渗了出来。林晶看着那抹刺眼的红色，突然说："我会开发合法取证工具。更好的那种。"
厉锋点点头："我也会...适当变通。"
林晶笑了，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装置递给他："给，临时做的。能干扰微型EMP武器，下次说不定用得上。"
厉锋接过，指尖相触的瞬间，两人都假装没注意到那一丝电流般的悸动。
第二天清晨，林晶把一个崭新的保温杯放在厉锋桌上。杯子通体黑色，只在底部刻着一行小字：「给过载的CPU降温——S」
厉锋拿起杯子，发现里面已经装好了咖啡。他抿了一口，甜度刚好。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