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江雪宁嫁入东宫那日，江府门前的嫁妆队伍绵延半条街，一百二十台红漆箱笼依次排开，抬箱的小厮们脚步稳健，箱笼碰撞间隐约传出金银玉器的轻响，引得路人纷纷驻足围观，惊叹之声不绝。

最前几台箱子打开时，满箱的金元宝、银锭子闪得人睁不开眼，成色足赤，分量压手；紧接着是数十对玉璧、玉簪、玉镯，有通透的羊脂白玉，有带俏色的翡翠，还有墨如点漆的墨玉，件件都透着温润光华，一看便知是珍品；再往后，各式首饰头面更是让人眼花缭乱——累丝嵌宝的凤钗、珍珠攒成的抹额、宝石缀就的步摇，单是各式凤冠便有两顶，一顶缀满东珠，一顶嵌着鸽血红宝石，阳光下流光溢彩，丝毫不输正妃规格；最后的几十台，装的是上好的料子，云锦织就的凤凰纹样缎子、苏绣的花鸟罗纱、杭绸的素色软缎，一匹匹叠得整齐，连包裹的锦布都绣着精致的缠枝纹。

江雪宁坐在花轿里，隔着轿帘听着外面的惊叹，指尖抚过鬓边新插的金步摇，嘴角的笑意就没落下过。她知道这些嫁妆有多丰厚，丰厚到足够让她在东宫站稳脚跟，足够让那些轻视她出身的人闭嘴。她甚至已经开始盘算，要如何用这些珠宝拉拢人心，如何用这些料子裁制比太子妃更华贵的衣裳。

送嫁的江雪慧站在府门前，一身月白襦裙，看着花轿缓缓远去，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温和笑意。身旁的母亲轻声道：“给的是不是太多了？”

“不多。”江雪慧摇摇头，声音清浅，“她是江家的二小姐，出嫁自然不能失了江家的体面。”

她没说的是，这些嫁妆虽是实打实的珍品，却也是她特意挑选的“明面上的体面”。金银珠宝再多，终究是死物；绫罗绸缎再华，也护不住野心。她要的，就是让江雪宁沉溺在这份“厚待”里，让她以为自己真的得到了江家的认可，从而更加毫无顾忌地暴露自己的贪婪与野心。

江雪宁入东宫后，果然如她所料，日日将这些嫁妆挂在嘴边、戴在身上。见人便炫耀江家给的“泼天富贵”，连太子沈朗看她时，眼中也多了几分因这丰厚嫁妆而生的看重。她越发得意，在东宫行事也渐渐张扬，时常借着“江家二小姐”的名头支使下人，甚至敢在太子妃面前摆脸色。

谢危对此乐见其成，时常在沈朗面前夸赞江雪宁“得江家助力，于东宫有益”，暗地里却借着江雪宁的手，让沈朗接触更多与天地盟有牵连的势力。江雪宁被“太子侧妃”的身份和眼前的富贵迷了眼，对谢危的话言听计从，竟真的帮着传递了不少消息，还以为自己是在为将来的“皇后之位”铺路。

这些动静，江雪慧都看在眼里。她让暗卫盯紧东宫，却并不急于动手。那些嫁妆是她递出去的诱饵，如今鱼已上钩，只待时机成熟，便能顺着这条线，将藏在暗处的谢危一同拖出来。

这日，张遮来访，看着江雪慧书房里摊开的东宫舆图，沉声道：“沈朗近来与几位宗室子弟往来过密，其中两人与天地盟旧部有书信往来，怕是谢危在背后牵线。”

江雪慧指尖点在舆图上的一处宅院：“我知道，那处京郊的庄子，沈朗上个月刚让人整修过，说是要做避暑用，实则是在囤积兵器。”

“证据呢？”张遮问道。

“快了。”江雪慧抬眸，眼中闪过一丝锐利，“江雪宁为了讨沈朗欢心，亲手将一批‘贺礼’送去了庄子，里面混着谢危给的密信，详细写了兵器的清单。她以为是功劳，却不知那封信，就是催命符。”

张遮了然点头：“只等你一声令下。”

江雪慧看向窗外，春日的阳光正好，透过窗棂落在她平静的脸上。她给了江雪宁最丰厚的嫁妆，也给了她最陡峭的悬崖。这场戏，才刚刚唱到精彩处。

至于那些嫁妆，将来终究会回到该去的地方。而江雪宁，也终将为自己的野心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