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皇帝正留宿钟粹宫。
皇帝与安陵容相拥而眠,殿内一片静谧,唯有彼此均匀的呼吸声交织。
这份宁静并未持续太久。
“咚咚咚,咚咚咚——!”
一阵急促慌乱的叩门声,打在紧闭的宫门上。
皇帝率先被惊醒,睡眠被打断,他不悦的皱紧了眉头。
怀中的安陵容也被这动静惊扰,睫毛颤动几下,勉强睁开一条缝,眸子里氤氲着未醒的水汽,她下意识勾住皇帝,似乎被惊扰得很是不适。
“苏培盛!外面是何人喧哗!深更半夜,成何体统!”皇帝的声音沙哑,明显有些起床气。
他感觉到怀中的安陵容微微瑟缩,心下更是涌起一股心疼与不耐。
苏培盛紧张的在殿门外急急回禀:“皇上恕罪!是咸福宫的人,说是沈贵人落水了!”
“什么?沈贵人落水?”皇帝一怔,睡意驱散几分,脸上露出惊讶。
“好端端的,怎会落水?”
他正待细问,却感觉臂弯一轻。只见安陵容已施施然支起身子,锦被自肩头滑落,露出单薄的寝衣。
安陵容面上并无多少惊惶,只有半夜被吵醒的不开心,声音不高,却清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苏公公,你也是宫里的老人了,怎的如此糊涂?”
“皇上日理万机,每日天不亮便要起身准备早朝,关乎天下民生,何等辛劳?”
“这后宫之事,自有宫规祖制,皇后娘娘与协理六宫的妃嫔主持。嫔妃落水,固然事态严重,查明缘由、救治安抚皆是分内之事。”
“可这等事宜,再大,也是后宫内务,怎可在这深更半夜,贸然惊扰帝王安寝?若是耽误了明日早朝,这责任,谁又能担待得起?”
她一番话,条理清晰,句句在理。
苏培盛站在殿门外,隔着门扉,看不清他此刻是何表情,只能听到他骤然屏住的呼吸声。
而皇帝脸上的神情变化,安陵容却借着微弱的光线,看得分明。
他方才听闻沈眉庄落水时升起的那点惊讶与焦急,在听完安陵容这番话后,迅速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点醒的不悦与权衡。
是啊,一个贵人落水,自有皇后和华妃去处理,太医院也会尽力救治。
为了一个嫔妃,还是位份不算高的贵人,就在大半夜把皇帝吵醒,明日早朝若精神不济,耽误了国事,孰轻孰重?
若是太后凤体违和,或是宫中走了水,惊动圣驾还情有可原。
沈眉庄,她的事,难道比皇帝的睡眠,比江山社稷还要紧?
皇帝越想,越觉得安陵容说的有理。脸色渐渐沉了下来。
他看了一眼身旁的安陵容,又想到自己被吵醒时的起床气,顿时觉得苏培盛此番行事,确实欠妥,毫无分寸!
皇帝训斥道:“苏培盛,安贵人所言极是,你这差事是越当越回去了!”
“后宫之事,自有章程,何须来惊扰朕?传朕口谕,令皇后与华妃严查此事,妥善处置。若再有无故惊驾者,严惩不贷!”
“奴才遵旨!奴才该死!”苏培盛声音惶恐,连忙应下。
皇帝不再理会门外,重新揽过安陵容躺下,语气缓和了些:“爱妃说得是,是底下人不懂规矩,惊着你了,快些安歇吧。”
安陵容躺下,闭上双眼,嘴边泛起阴冷的笑意。
殿外,苏培盛抹了把额头沁出的冷汗,对着咸福宫来报信的小太监挥了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