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途：裂痕
第一章 加班夜的热汤
晚上九点，江州市政务服务中心的办公楼只剩下零星几个窗口还亮着灯。林辰揉了揉发酸的太阳穴，视线从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的表格里抽离出来，落在桌角那个淡粉色的保温箱上。箱子侧面印着只圆滚滚的小熊，是苏蔓去年生日时买的，说"这样装汤才够可爱"。
走廊里传来保洁阿姨拖地的声音，混着窗外隐约的车流声，在空旷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清晰。林辰拿起手机，屏幕上还停留在下午五点苏蔓发来的消息："今晚我也加班，给你炖了排骨玉米汤，晚点给你送过去呀。"
他指尖在屏幕上顿了顿，按出一行字："不用特意跑一趟，我忙完自己回去热就行。"消息发出去没两秒，就收到了苏蔓的语音回复，声音带着惯有的软糯："没事啦，我这边申报材料刚好弄完，顺道过去看看你。"
林辰笑了笑，把手机揣回口袋。苏蔓总是这样，明明自己在江州能源集团的行政岗也忙得脚不沾地，却总记着他胃不好，变着法子给他准备吃的。就像这锅汤，她知道他不爱吃姜，每次都会把姜片挑得干干净净，连排骨上的碎骨都仔细剔过。
桌上的文件堆得老高，最上面是"向阳小区居民需求调研表"的最终核对版。这个老旧小区改造项目是今年市里的重点工作，作为社区服务科的基层科员，林辰从上个月就开始泡在小区里，挨家挨户登记诉求。光是整理这些手写的表格，就耗了他三个晚上。
"叮——"手机提示音突然响起。林辰以为是苏蔓到楼下了，拿起一看，却是周明发来的消息："哥们儿，还在猝死边缘挣扎呢？我刚从楼上下来，看见你办公室灯亮着。"
林辰回了个"奋斗"的表情包，正想打字问他有没有看到苏蔓，办公室的门就被轻轻推开了。
苏蔓站在门口，身上穿着件黑色修身针织衫，外面套着件酒红色短款风衣，衬得她本就白皙的皮肤愈发透亮。她手里拎着那个粉色保温箱，头发随意地挽在脑后，几缕碎发垂在脸颊边，随着呼吸轻轻晃动。
"没打扰你吧？"她走近时，林辰闻到一股淡淡的栀子花香，是她常用的那款护手霜味道。
"刚想歇会儿，你来的正好。"林辰起身帮她把椅子拉开，目光不经意扫过她的手腕——往常这个时候，她总会戴着那块他送的银色手表，今天却空着，露出一截纤细白皙的手腕，上面似乎还沾着点没擦干净的香水痕迹。
苏蔓把保温箱放在桌上，笑着打开："快趁热喝，我特意多炖了半小时，排骨都酥了。"她说话时，林辰注意到她的指甲换了新颜色，是那种很深的酒红色，在白炽灯下泛着细腻的光泽。他记得上周苏蔓还抱怨说"做美甲敲键盘不方便"，怎么突然换了款式？
"怎么想起做指甲了？"他随口问道，拿起勺子舀了口汤。温热的汤汁滑进喉咙，带着玉米的清甜和排骨的醇厚，熨帖得胃里暖暖的。
苏蔓正在帮他整理桌上散乱的文件，闻言动作顿了一下，随即笑着回头："下午部门聚餐，同事拉着去做的，说我穿红色衣服配这个颜色好看。"她抬手捋了捋头发，手腕翻转时，林辰瞥见她手机从风衣口袋里滑了出来，屏幕朝下落在椅子上。
以前她的手机从不离手，解锁密码是两人确定关系的纪念日，他甚至能背下来。但这阵子，他总觉得苏蔓看手机的频率变高了，有时候他凑过去，她会下意识地把屏幕挡住。
"对了，"苏蔓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我刚过来的时候，好像看到你们单位周明了，他跟一个穿西装的男人一起下楼，看着挺熟的样子。"
林辰舀汤的动作顿了顿。周明父亲是市住建局的副主任，在体制内人脉广，认识些企业领导不奇怪。他"嗯"了一声，没太在意："估计是跟他爸的朋友吧，那小子门路多。"
苏蔓没再接话，低头翻看着他桌上的调研表："这小区改造，你们要忙到什么时候啊？"
"少说还得两个月，光方案初稿就得改好几轮。"林辰叹了口气，"等忙完这阵，带你去看那部你一直想看的话剧，票我都看好了。"
"再说吧。"苏蔓的声音轻轻的，听起来有点心不在焉。她抬手看了眼手表——那是块崭新的金色腕表，林辰从没见过。"我得先回去了，明天还得早起交材料。"
林辰有些意外："不多坐会儿？"
"不了，太晚了不安全。"苏蔓收拾好空了的保温箱，走到门口时又回头看了他一眼，"你也别太累了，早点回家休息。"
她的笑容在灯光下显得有些模糊，林辰看着她转身离开的背影，酒红色风衣的下摆随着脚步轻轻摆动，像是暗夜里跳动的一簇火苗。
办公室重新安静下来，只剩下电脑主机轻微的嗡鸣。林辰端起碗，发现汤已经凉了些。他忽然想起刚才苏蔓说话时，背景里隐约传来的音乐声——那调子很熟悉，像是城南商场里那家连锁咖啡店常放的轻音乐。
可她明明说，是从公司直接过来的。
林辰皱了皱眉，把这点疑虑压下去。也许是自己听错了，苏蔓最近工作压力大，他不该胡思乱想。他低头看向屏幕上密密麻麻的表格，指尖落在"向阳小区6栋居民诉求"那一行，深吸一口气，重新投入到工作中。
窗外的夜色越来越浓，将整座城市温柔地拥在怀里。没人知道，有些裂痕已经在寂静的黑夜里，悄悄蔓延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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