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到山脚下,就见几个村民抬着担架狂奔,担架上盖着白布,布角渗出的血染红了山道——是青溪镇的猎户,据说昨夜被血牙狼咬断了喉咙,尸体上还留着狼妖特有的三道爪痕。
“少主,那狼妖已在青溪镇外的黑松林害了五个人,连三岁的娃娃都没放过!”村民红着眼眶,声音发颤,“它白天藏在林子里,夜里就闯进村,见人就咬,我们实在没办法了……”
林天佑握紧守心剑,剑身泛出冷冽的乌光。从前墨尘渊总说“万物皆有灵,哪怕是妖,也该留一线生机”,可此刻想起担架上孩童的小鞋,想起猎户家人撕心裂肺的哭声,他忽然明白,有些恶,从根上就断了向善的可能,留一线,便是给百姓添一分危险。
当夜,林天佑便守在黑松林外。月色透过松枝,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风卷着松涛,夹杂着若有似无的狼嚎。三更时分,一道黑影从林中窜出,身形似狼非狼,浑身覆盖着黑毛,獠牙上挂着血丝,正是血牙狼。它见林天佑孤身站立,眼中闪过贪婪,猛地扑来,爪风带着血腥气,直取他的咽喉。
林天佑侧身避开,守心剑出鞘,剑刃划过狼妖的前腿,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狼妖吃痛,发出凄厉的嘶吼,转身又扑,这次却用尾巴扫向地面,卷起碎石,直逼林天佑的面门。林天佑不退反进,剑尖挑开碎石,手腕翻转,剑刃精准地刺向狼妖的左眼——这是狼妖的罩门,也是他从《斩妖录》里查到的要害。
狼妖左眼被刺瞎,鲜血喷涌而出,它疯狂地甩着头,想要反扑,却被林天佑一剑刺穿胸膛。剑刃穿透狼妖的心脏,乌光闪过,狼妖的身体渐渐僵硬,化作一只普通的黑狼,只是獠牙依旧染着血,眼底还留着未散的凶光。
林天佑收剑入鞘,看着地上的狼尸,没有半分犹豫。这血牙狼可害了五条人命,连孩童都不放过,这样的恶,留着便是对百姓的残忍。他从怀中取出焚妖符,符纸燃起火焰,将狼尸烧成灰烬——这是斩妖师的规矩,恶妖的尸身需焚尽,以免戾气再染他人。
第二日,青溪镇的百姓提着点心来谢他,却见林天佑正在掩埋狼妖的骨灰。“少主,这恶妖害了这么多人,为何还要埋它?”有村民不解。林天佑拍了拍手上的土,道:“它虽恶,却也是一条性命,焚尽是为了断其戾气,掩埋是为了还它入土为安——这不是为了它,是为了守住我们自己的本心,不被仇恨染成恶鬼。”
话虽如此,林天佑心里却清楚,他的守心,早已不是从前那般只讲慈悲。墨尘渊的万物有灵,是建立在妖不伤人的基础上,可当妖邪将爪牙伸向无辜百姓,尤其是孩童时,他的剑,便再无半分迟疑。
半月后,林府属地的断魂崖出现了勾魂蝶。这种蝴蝶通体漆黑,翅膀上带着荧光,只要落在人身上,便能吸走魂魄,三日之内,已有七个村民被吸成了行尸走肉,眼神空洞,如同木偶。
林天佑赶到时,正见一只勾魂蝶停在一个孩童的肩头,孩童的眼神渐渐涣散,嘴角却挂着诡异的笑。他急忙甩出定魂符,符纸化作金光,将蝴蝶弹开,孩童的眼神才恢复清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勾魂蝶的巢穴在断魂崖的溶洞里,它们的女王已修行五百年,能操控万蝶,吸来的魂魄都用来滋养它的卵。”张长老面色凝重,“老身试过用灭蝶符,却被女王的蝶粉所伤,那蝶粉沾到皮肤,便会被吸走生机。”
林天佑点了点头,取出避毒珠——这珠子能避天下奇毒,包括勾魂蝶的蝶粉。他独自走进溶洞,洞壁上爬满了漆黑的蝴蝶,荧光闪烁,像极了冥府的鬼火。溶洞深处,一只半人高的蝴蝶停在石台上,翅膀上的荧光组成诡异的符文,石台下堆着七具行尸走肉,正是被吸走魂魄的村民。
“人类,竟敢闯我的巢穴。”蝶王的声音尖细,像指甲刮过石壁,“那些魂魄都是我的养料,你若识相,便速速离开,否则,我让你也变成行尸走肉。”
林天佑握紧守心剑,剑身泛出乌光:“把魂魄还给他们,我可以饶你不死。”
“饶我不死?”蝶王大笑,翅膀一扇,无数勾魂蝶从洞壁上飞起,像黑色的潮水般涌来,“就凭你?”
林天佑将避毒珠握在掌心,珠子发出淡蓝光芒,蝶粉落在光芒外,瞬间化为灰烬。他挥剑斩向蝴蝶群,剑刃划过,蝴蝶纷纷落地,化作一缕缕黑烟。女王见状,亲自扑来,翅膀上的符文闪烁,石台下的行尸走肉突然动了起来,朝着林天佑扑去。
“用百姓当挡箭牌,你也算不得什么妖,只是个懦夫。”林天佑冷笑,剑招一变,不再留手。他避开行尸走肉的攻击,纵身一跃,守心剑直刺女王的心脏——那里是它的魂魄所在,也是勾魂蝶群的命脉。
女王猝不及防,被剑刃刺穿心脏,翅膀上的荧光瞬间黯淡,无数勾魂蝶失去控制,纷纷落地死亡。石台下的行尸走肉失去魂魄滋养,也倒在地上,没了气息。林天佑拔出剑,女王的身体渐渐化作飞灰,只留下一颗黑色的卵,卵中隐约能看见一只小蝴蝶的影子。
他看着那颗卵,犹豫了片刻。这颗卵还未孵化,并未沾染过血腥,若是毁了,便是斩了一条未出世的性命;若是留下,万一孵化后重蹈覆辙,又会害了百姓。最终,他还是举起了剑——他不能拿百姓的性命赌,哪怕这颗卵可能是无辜的。
剑刃落下,卵碎成两半,里面的小蝴蝶还未成形,便化作了一缕青烟。林天佑收起剑,心里没有半分愧疚,只有一种沉重的坚定——他的“守心”,是守住百姓的安宁,守住斩妖师的职责,若善恶不能两全,他便斩尽所有可能伤害百姓的存在,哪怕是一颗未出世的卵。
出了溶洞,张长老见他剑上沾着蝶卵的汁液,忍不住问:“那卵……”
“斩了。”林天佑语气平静,“它若孵化,便是下一个勾魂蝶女王,我不能冒这个险。”
张长老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你做得对,斩妖师的职责,便是护百姓周全,哪怕背负斩善的名声,也不能让一丝戾气留存。”
林天佑没有说话,只是望着断魂崖下的云海。他想起墨尘渊曾说“剑是用来守护的,不是用来杀戮的”,可如今,他的剑,既用来守护,也用来杀戮。他知道,墨尘渊若在,或许会劝他再给那卵一次机会,可他不能——他是林府属地的守护神,他的肩上,扛着成千上万百姓的性命,他赌不起,也输不起。
此后,林天佑变了。他斩过作恶的大妖,也斩过可能作恶的小妖;他救过被妖邪缠身的百姓,也斩过被妖邪附身、无法救治的人。有人说他心狠,有人说他冷血,可他从不解释,只是默默背着守心剑,走遍林府属地的每一寸土地,哪里有妖邪,哪里就有他的身影。
这日,他接到消息,“迷雾沼泽”里出现了“噬心蛙”。这种青蛙通体碧绿,能吐出迷雾,让人陷入幻境,最后在幻境中被吸走心脏。林天佑赶到时,沼泽边围满了村民,一个妇人跪在地上,哭着说她的丈夫昨日进沼泽砍柴,至今未归,怕是已被噬心蛙害了。
林天佑走进沼泽,迷雾越来越浓,耳边传来妇人丈夫的声音:“天佑,救我,我在这边。”他知道这是噬心蛙的幻境,却还是循着声音走去——他要找到那只蛙,斩了它,为百姓除害。
沼泽中央,一只半人高的青蛙蹲在一块石头上,嘴里吐着迷雾,石边躺着一具尸体,正是妇人的丈夫,胸口有一个大洞,心脏已被吸走。
“人类,你终于来了。”噬心蛙的声音粗哑,“我的幻境好看吗?你想救的人,已经死了,下一个,就是你。”
林天佑握紧守心剑,没有说话,只是挥剑斩向噬心蛙。蛙妖吐出舌头,想要缠住他的剑,却被剑刃斩断,鲜血喷涌而出。它愤怒地跳起,想要扑向林天佑,却被他一剑刺穿头颅。蛙妖的身体渐渐僵硬,化作一只普通的青蛙,只是胸口的大洞,还留着吞噬心脏的痕迹。
林天佑收起剑,将妇人丈夫的尸体抬出沼泽。妇人见了尸体,哭得撕心裂肺,村民们也纷纷叹息。林天佑站在一旁,看着眼前的景象,心里没有半分波澜——他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场面,也早已明白,斩妖这条路,注定充满血腥,注定要背负太多。
他的守心剑,斩的是妖邪,守的是百姓;他的守心,不再是只讲慈悲,而是在善恶之间,选择了百姓的安危。墨尘渊的万物有灵,他依旧记得,只是他的灵,首先是百姓的生灵,其次才是妖邪的性命。
夜深人静时,林天佑依旧会坐在“问心境”崖台,抱着琵琶弹那段无名小调。琴声不再滞涩,却多了几分冷冽,像他手中的“守心剑”,既有守护的温暖,也有杀戮的锋芒。他知道,墨尘渊或许永远不会回来,也知道,他的斩妖之路,会越来越孤独,越来越血腥,可他不会停下——只要守心剑还在,只要百姓还需要他,他的剑,就会一直斩下去,斩尽所有邪祟,不问亲疏,不问善恶,只问百姓是否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