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冰岛残骨

今年冬天冷的出奇， 鹅毛大雪像无数把碎冰刀，刮在脸上生疼。他裹紧了身上的斩妖袍，袍角早已被雪水浸透，冻得硬邦邦的，每走一步都发出“咯吱”的声响。守心剑斜背在身后，乌木剑鞘上凝着厚厚的冰霜，剑刃里的乌光被寒气压得只剩一丝，却依旧顽强地亮着。

三个月前，他从妖谷奔回云台山，在静竹坞的锁魂阵里修炼噬妖术。阵法的金光护住了他，可北方传来的寒气却一日比一日重，夜里总能梦到墨尘渊浑身是血地朝他伸手，说“天佑，妖邪太强，我挡不住了”。

他只用了两天就炼成了噬妖术。守心剑的乌光染上了淡淡的青色，那是墨竹妖的灵气，也是墨尘渊的气息。他背着剑直奔寒冰岛，一路上斩了无数被雪妖戾气所化的小妖，剑刃上的血冻成了冰，又被新的血融化，反复几次，连剑鞘的细痕里都嵌满了暗红的血痂。

寒冰岛的中心是一片冰封的湖泊，湖面冻得比钢铁还硬。林天佑按照《斩妖录》里的记载，找到了雪妖的巢穴——一个藏在冰川下的溶洞。溶洞里弥漫着刺骨的寒气，地上散落着无数百姓的骸骨，有的头骨上还留着齿痕，有的肋骨被生生折断，看得他心头直颤。

“墨尘渊！”

他朝着溶洞深处大喊，声音在冰洞里回荡，却只引来更浓的寒气。守心剑突然发出一阵轻颤，剑身的乌光朝着溶洞最里面的方向亮了起来。林天佑心头一紧，拔腿就往里面跑，靴底在冰面上打滑，好几次差点摔倒。

溶洞尽头，一块巨大的冰柱前，放着一堆白骨。

那堆骨头很干净，没有一丝血肉，却摆放得异常整齐——头骨放在最上面，肋骨左右对称，四肢骨并排躺着，连指骨都一根不少。冰柱上刻着两个字，是用剑刃刻的，字迹潦草却有力，正是“尘渊”二字。

林天佑的脚步顿住，像被钉在了原地。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步一步挪过去，蹲下身，伸出手，却不敢碰那些骨头。指尖在距离头骨一寸的地方停下，冰凉的寒气顺着指尖往上爬，冻得他心脏都在发颤。

林天佑的声音发颤，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落在冰面上，瞬间冻成了小冰珠。他终于忍不住，伸出手，轻轻碰了碰那根左臂骨，骨头冰凉，却带着一丝熟悉的气息——那是墨尘渊用墨竹熏衣的味道，哪怕只剩白骨，也未曾散去。

林天佑将骨头一根根捧起来，小心翼翼地放进早已准备好的木盒里。木盒是他从云台山带来的，用墨竹做的。

他捧着木盒，转身走出溶洞。雪还在下，比刚才更大了，可他却感觉不到冷。守心剑斜背在身后，剑身的乌光渐渐亮了起来，像是在安慰他，又像是在陪着他。

“尘渊，我们回家。”林天佑轻声说，声音很轻，却带着坚定，“我带你回云台山，回静竹坞，那里有你最喜欢的墨竹。”

就在林天佑捧着木盒走出溶洞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震动。

“吼——”

一声凄厉的嘶吼从溶洞深处传来，震得冰柱都在摇晃。雪妖来了。

林天佑猛地转身，将木盒紧紧抱在怀里，拔出守心剑。剑身的乌光在雪地里格外耀眼，泛着淡淡的青色，那是噬妖术与守心剑正阳气的融合。他看着溶洞深处，只见一道白色的身影从里面窜了出来，身形巨大，浑身覆盖着厚厚的冰雪，双眼像两颗冰珠，散发着极寒的气息——正是雪妖。

雪妖的眉心处有一个红色的印记，那是它修炼《噬魂录》的标志，印记越红，修为越高。此刻，那印记红得发紫，显然已经修炼到了第九层。它看着林天佑，眼中闪过一丝贪婪，又带着一丝不屑：“人类，竟敢偷我的养料！”

林天佑冷笑，握紧守心剑：“雪妖，你害了这么多百姓，又杀了尘渊，今日我便斩了你，为他们报仇！” 守心剑的剑刃带着青色的光芒，划过雪妖的肩膀。雪妖吃痛，发出一声嘶吼，伸出爪子拍向林天佑。林天佑侧身避开，爪子拍在冰面上，瞬间砸出一个大坑，冰屑飞溅。

雪妖见一击未中，愤怒地甩动身体，无数冰锥从它的身上飞出，朝着林天佑射来。林天佑将木盒放在身后的一块冰石上，用剑鞘护住，然后挥剑斩向冰锥。剑刃划过，冰锥纷纷被斩碎，化作冰屑落在地上。

雪妖张开嘴，一股极寒的气息从里面喷出来，朝着林天佑涌去。这是雪妖的“噬魂寒”，能冻结人的魂魄。林天佑早有准备，按照噬妖术的口诀，将体内的灵气与剑气融合，在身前形成一道青色的屏障。寒气撞在屏障上，瞬间被化解，化作一缕缕白烟。

雪妖见状，急忙想要躲避，可已经来不及了。守心剑的剑刃精准地刺中了它的眉心，青色的光芒瞬间涌入雪妖的体内，将它的魂魄一点点绞碎。

“吼——”

雪妖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吼，身体渐渐融化，化作一滩冰水，渗入冰面下，消失不见。眉心的红印也随之消散，空气中的寒气渐渐退去，雪也小了许多。

林天佑收起剑，走到冰石旁，小心翼翼地拿起木盒。木盒上没有沾到一丝冰屑，他轻轻抚摸着上面的“守心”二字，眼泪又忍不住掉了下来

他捧着木盒，转身朝着云台山的方向走去。雪还在下，可阳光已经透过云层，洒下一缕缕金光，照在雪地上，格外温暖。守心剑斜背在身后，剑身的乌光与青色光芒交织在一起，像是墨尘渊在陪着他，一起回家。

林天佑带着墨尘渊的白骨回到云台山时，已是三日后。

静竹坞的墨竹比他离开时更茂盛了，竹叶泛着深绿色，在阳光下格外好看。他走到竹林中央的石台旁，那里是墨尘渊当年教他练剑的地方，石台上还留着他练剑时留下的剑痕。

他放下木盒，拿起守心剑，开始挖坑。剑刃锋利，泥土很松，很快就挖好了一个深坑。坑的大小正好能放下木盒，他小心翼翼地将木盒放进去，然后一点点填土。

土填到一半时，他想起墨尘渊最喜欢墨竹，于是转身，在竹林里选了几十株墨竹幼苗轻轻埋在墓前，竹枝上的叶子翠绿，带着淡淡的竹香，轻声说：“尘渊，这是你最喜欢的墨竹，以后它就陪着你了。”

填完土，他又在坟前立了一块石碑。石碑是用云台山的青石做的，上面刻着“墨尘渊之墓”五个字。

做完这一切，他坐在坟前，从怀中取出那把琵琶——这是墨尘渊教他弹的琵琶，琴身上还留着他练琴时不小心弄上的划痕。他抱着琵琶，弹起了那段无名小调。

琴声不再像从前那样冷冽，反而多了几分温柔，像墨尘渊从前弹的那样。琴声在竹林里回荡，竹叶随着琴声轻轻摆动，像是在为他伴奏。

“尘渊，我学会了噬妖术，也斩了雪妖，我能好好护着百姓了。”林天佑一边弹，一边轻声说，“可是我还是想你。”

琴声渐渐落下，林天佑放下琵琶，站起身，对着坟头深深鞠了一躬。

他转身，准备离开静竹坞，去下游村落看看那些被雪妖所害的百姓。刚走了两步，他突然停住，转身看向坟头的墨竹枝。

只见墨竹枝上，冒出了一点点嫩绿的芽。

林天佑笑了，眼泪又忍不住掉了下来，这次是开心的眼泪：“墨先生，你看，墨竹活了。以后它会陪着你，长得越来越茂盛，就像你一直在我身边一样。”

他背着守心剑，转身走出静竹坞。阳光透过竹叶，洒在他的身上，格外温暖。守心剑的乌光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青色，像是墨尘渊的笑容，温柔而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