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桑城的烟火气裹着风扑面而来,叶荷提着裙摆避开街边嬉闹的孩童,目光被龙首街尽头那家“东归酒肆”的幌子勾住。这名字带着股说不清的怅惘,让她脚步不由自主地迈了进去。
酒肆里静得很,只有檐角风铃偶尔响一声。叶荷刚跨过门槛,就见靠窗的桌旁坐着两个少年。穿蓝衣的那位正支着下巴看窗外,指尖无意识地敲着桌面,听见动静转过头来,那双含着几分漫不经心的桃花眼猛地定住,敲打的手指也顿住了。他身旁穿白衣的少年原本在擦着一只空碗,布巾还搭在碗沿上,此刻也忘了动作,直勾勾地望着门口,连布巾滑落到桌上都没察觉。
叶荷被这两道目光看得微怔,下意识拢了拢鬓边的发丝。羊脂玉簪在光线下泛着暖白的光,两缕青丝垂在颈侧,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她身上的月牙白纱裙是叶母亲手缝制的,料子寻常,却被她莹白如玉的肌肤衬得像上好的鲛绡,露在裙外的手臂修长纤细,仿佛一折就断。
“姑娘……是要喝酒?”蓝衣少年先回过神来,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干涩。他起身时带倒了脚边的木凳,发出“哐当”一声,倒让他自己先红了耳根。
叶荷浅浅一笑,那笑容干净得像山涧初融的雪水,让酒肆里仿佛都亮堂了几分:“我路过此地,听闻柴桑城的酒有名,想讨一杯尝尝。”她的声音也像泉水叮咚,清润悦耳。
“有有有!”白衣少年连忙应着,手忙脚乱地去翻酒坛,却被蓝衣少年一把拉住。“司空长风,你那手刚擦过桌子。”蓝衣少年瞪了他一眼,自己转身走向柜台,边走边道:“我这酒肆虽小,藏的酒却不差。姑娘想喝烈的还是柔的?”
“随意就好,清淡些的吧。”叶荷走到空桌旁坐下,目光扫过墙上挂着的几幅字画,笔力遒劲,倒不像寻常酒肆的装饰。
蓝衣少年取了一坛酒,又拿了个素雅的白瓷杯,亲自斟了一杯推到她面前。酒液清透,带着淡淡的米香,还没喝,就闻着让人舒心。“这是本地的米酒,叫‘忘忧’,姑娘尝尝。”他介绍道,目光忍不住又落在她脸上——这等容貌,他在天启城见多了王公贵族家的小姐,却从未见过这般干净通透的美,仿佛不染半点尘埃,连身上的香气都清新得很,不是熏香,倒像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草木清气。
叶荷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米酒甘甜清冽,果然不错。她抬头时正好对上蓝衣少年的目光,对方慌忙移开视线,假装看窗外的行人,耳尖却悄悄红了。
“你们这酒肆,怎么没别的客人?”叶荷好奇地问。
“刚开没多久,还没人知道。”白衣少年——也就是司空长风,挠了挠头笑道,“我这兄弟,放着好好的家业不管,偏要来这小地方开酒馆,说是什么‘要酿出比天下第一的秋路白还要好的救’。”
蓝衣少年——百里东君,轻咳一声:“司空长风,去把后院的水缸挑满。”
“哎?刚挑过啊……”司空长风嘟囔着,却还是乖乖起身往后院走,路过叶荷身边时,忍不住又偷偷看了一眼,心里暗道:这姑娘莫不是画里走出来的?不然怎么会这么好看。
百里东君在叶荷对面坐下,没话找话地问:“姑娘是从天启城来?”他见她衣着虽简,气度却不凡,说话带着天启城特有的温婉口音。
“是。”叶荷点头,“要去药王谷,路过柴桑城。”
“药王谷?”百里东君挑眉,“那里可不近,姑娘一个人?”
“嗯,家中长辈让我去取些药材。”叶荷没多说,指尖轻轻划过高脚杯的边缘,杯壁上沾着的酒珠滚落,滴在桌面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百里东君看着她恬静的侧脸,鼻尖萦绕着那股若有似无的清冽香气,心里忽然冒出个念头:这酒肆开得值了。他正要再说些什么,后院忽然传来司空长风的惊呼:“百里东君!水缸裂了!”
百里东君无奈地扶额,对叶荷道:“姑娘稍等,我去看看。”
叶荷笑着点头,目送他往后院走去。她端起酒杯,望向窗外流动的人群,嘴角噙着浅浅的笑意。这两个少年虽看着古怪,却并无恶意,倒是让这趟旅途多了几分趣味。她轻轻晃动着酒杯,米酒的甜香混着自己身上的草木清气,在空气中慢慢散开,让刚走到后院门口的百里东君脚步又顿了顿,回头望了一眼窗边的少女,眼底漾开一抹连自己都未察觉的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