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末考试的紧张氛围像一层无形的薄雾，笼罩了整个A大校园。图书馆、自习室座无虚席，空气里弥漫着咖啡因和纸张油墨混合的、略带焦灼的气息。许念念也进入了全力备考的状态，每天抱着厚厚的书本和笔记，在教学楼、图书馆和宿舍之间穿梭。
陈寻似乎也进入了年终最忙碌的阶段，各种会议、应酬、家族事务接踵而至，有时甚至好几天都见不到人影。两人之间的联系，从之前的几乎每天见面，变成了偶尔的电话和信息。
陈寻的信息风格和他本人一样，言简意赅，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
“在哪？”
“吃饭没？”
“晚上几点回宿舍？”
“降温了，多穿点。”
有时是深夜，他会发来一条：“睡了没？” 如果许念念回复“还没”，他的电话很快就会打过来，背景音里有时是嘈杂的宴会尾声，有时是汽车引擎的轻响，有时是深夜办公室的寂静。他也不多说什么，只是问几句复习得怎么样，叮嘱她早点睡，语气里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却又固执地不肯先挂电话。
许念念握着发烫的手机，听着他低沉沙哑的嗓音穿过寂静的深夜，心里会泛起细细密密的酸软。她能感觉到，在那个喧嚣浮华、她无法触及的世界里，他或许也和她一样，在忙碌和疲惫的间隙，会想起彼此。这种隔着距离的、笨拙的牵挂，比日夜相对的甜言蜜语，更让她心动。
这天是最后一门专业课考试。许念念从考场出来，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骤然放松，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的疲惫感。她只想赶紧回宿舍，好好睡一觉。
刚走出教学楼，手机就震动起来。是陈寻。
“考完了？”他那边背景音很安静。
“嗯，刚出来。”许念念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
“校门口等着，十分钟到。”依旧是命令式的口吻，说完就挂了电话。
许念念无奈，只好拖着疲惫的身体往校门口走。冬日的阳光没什么温度，风吹在脸上干冷干冷的。她裹紧了羽绒服，站在路边，看着来往的车流，心里有些茫然。考完试，就意味着寒假要开始了。大部分同学都会回家，而她……要留下来继续打工。陈寻会回那个显赫的陈家过年吧？他们会有很长一段时间见不到了。
想到这里，心里莫名地空了一块。
熟悉的黑色跑车悄无声息地停在她面前。车窗降下，露出陈寻的脸。他今天没穿正装，一件黑色高领毛衣，外搭深灰色羊绒大衣，少了几分商场的凌厉，多了几分清俊矜贵。他看起来心情不错，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
“上车。”
许念念拉开车门坐进去，车内暖气开得很足，驱散了身上的寒意。
“考得怎么样？”陈寻一边启动车子，一边随口问。
“还行。”许念念系好安全带，轻声回答。
陈寻侧头瞥了她一眼，看到她眼下的淡淡青黑和眉宇间的倦色，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没再说什么，只是将车里的暖气又调高了一档。
车子没有开往别墅的方向，而是驶向了城外。许念念有些疑惑，但看着陈寻专注开车的侧脸，没有多问。她太累了，靠在舒适的真皮座椅上，不知不觉竟睡了过去。
等她被陈寻轻轻推醒时，发现车已经停了。窗外是一片静谧的山景，远处是覆盖着白雪的山峦，近处是一片结着薄冰的湖泊，在夕阳的映照下泛着金色的光芒。空气清冷干净，远离了城市的喧嚣。
“这是……哪里？”许念念揉了揉眼睛，茫然地问。
“一个温泉度假村，清净。”陈寻解开安全带，“下来，带你去泡温泉，解解乏。”
温泉？许念念有些惊讶。她没想到陈寻会带她来这种地方。
度假村是日式风格，私密性极好。他们入住的是一个带独立露天温泉池的套房。房间是传统的和室，铺着榻榻米，简洁而雅致。
舟车劳顿加上考试消耗，许念念确实觉得浑身酸痛。她有些拘谨地换上酒店准备的浴衣，走到露台。露天温泉池氤氲着白色的热气，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硫磺味。
陈寻已经泡在池子里了，只露出结实的肩膀和锁骨，水汽蒸腾，模糊了他凌厉的轮廓，让他看起来有几分难得的柔和。他闭着眼睛，靠在池边，似乎很享受。
听到脚步声，他睁开眼，看向站在门口有些犹豫的许念念。水汽中，她穿着素色浴衣，头发松松挽起，露出纤细的脖颈和清晰的下颌线，脸颊被热气熏得微红，那双狐狸眼在水汽氤氲中，显得格外迷离动人。
“愣着干什么？下来。”他朝她伸出手，声音因为温泉的热度而有些低哑。
许念念心跳快了几拍，有些害羞，但还是慢慢走过去，小心翼翼地踏入池中。温暖的泉水瞬间包裹住疲惫的身体，舒服得让她轻轻喟叹了一声。
她在离陈寻稍远的地方坐下，温热的泉水没到肩膀，驱散了所有的寒意和疲惫。她放松下来，靠在光滑的池壁上，闭上眼睛，感受着水流轻柔的抚慰。
一时间，只有泉水流动的细微声响和远处偶尔传来的鸟鸣。
“累了？”陈寻的声音在安静的空气中响起，比平时柔和许多。
“嗯。”许念念轻轻应了一声，没有睁眼。温暖的泉水，静谧的环境，还有他在身边带来的奇异安心感，让她昏昏欲睡。
忽然，她感觉到水波涌动，陈寻靠近了她。她下意识地睁开眼，对上他近在咫尺的目光。水汽让他的睫毛看起来湿漉漉的，桃花眼里氤氲着雾气，深邃得让人心慌。
“闭眼。”他命令道，声音低沉。
许念念下意识地顺从。然后，感觉到他温热的手指，带着泉水的湿润，力道适中地按上了她的太阳穴，缓缓地揉按着。
他的动作有些生涩，但很认真。指尖的温度透过皮肤，缓解了她连日来的头痛和紧绷的神经。
许念念浑身僵硬，心跳如擂鼓。她没想到陈寻会……给她按摩。
“放松点。”他似乎察觉到她的紧张，低笑了一声，气息拂过她的耳畔，带着湿暖的水汽，“看你那黑眼圈，快成熊猫了。”
他的调侃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
许念念的心尖像是被羽毛轻轻搔过，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涩和甜蜜交织的情绪涌上心头。她慢慢放松下来，感受着他笨拙却温柔的抚慰。
空气中弥漫着温泉的硫磺气息和他身上清冽的木质香，混合成一种令人安心的味道。夕阳的余晖透过氤氲的水汽，给一切都蒙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光晕。
“寒假什么安排？”陈寻一边按着，一边状似随意地问。
“在学校附近找份兼职，应该会留校。”许念念闭着眼回答。
陈寻按摩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即又继续。“嗯。”他淡淡地应了一声，没再多问。
按摩持续了十几分钟，直到许念念感觉头痛缓解了不少，浑身都松弛下来。陈寻才收回手，重新靠回池边，与她隔着一臂的距离。
两人静静地泡在温泉里，看着夕阳一点点沉入山峦，天空被染成绚丽的橘红色。没有多余的言语，却有一种奇异的安宁和默契在流淌。
这一刻，身份的差距，现实的烦恼，似乎都被这温暖的泉水和静谧的暮色暂时隔绝在外。
泡完温泉，浑身舒畅。晚餐是酒店送到房间的精致怀石料理。许念念胃口很好，吃了不少。陈寻看着她在温暖的灯光下，小口吃着东西，脸颊红润，眼神清亮的样子，嘴角始终带着一抹浅浅的弧度。
“下学期，”他忽然开口，“别去图书馆打工了。”
许念念抬起头，有些不解。
“时间浪费在那种地方，不值当。”陈寻语气平淡，却带着一贯的霸道，“专心学你的设计。钱的事，不用你操心。”
许念念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她不想完全依赖他。
“不是白给你。”陈寻似乎看穿她的心思，打断她，用筷子点了点她的碗，“算我投资。等你以后成了大名鼎鼎的设计师，连本带利还我。”
他这个理由，给她的自尊心留足了余地，又堵住了她拒绝的可能。许念念看着他理所当然的样子，心里五味杂陈。最终，她还是轻轻点了点头：“……好。”
吃过晚饭，许念念坐在榻榻米上，看着窗外的星空。山里的星空格外清晰明亮，像碎钻洒满了深蓝色的丝绒。
陈寻洗完澡出来，穿着浴袍，头发还湿着。他在她身边坐下，很自然地将她揽进怀里，用下巴轻轻蹭了蹭她带着清香的发顶。
“看什么？”他问，声音带着沐浴后的慵懒。
“星星，好多，好亮。”许念念靠在他温暖的胸膛，听着他沉稳的心跳，感觉前所未有的安心。
陈寻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夜空，沉默了片刻，忽然低声说：“许念念。”
“嗯？”
“以后……”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每年都来泡一次温泉吧。”
就我们两个。这句话，他没有说出口，但许念念听懂了。
她的心，像被温泉水包裹着，柔软得一塌糊涂。她在他怀里轻轻点了点头：“……好。”
窗外，山风轻拂，星子闪烁。屋内，灯火可亲，爱人在侧。
这一年的疲惫、挣扎和不安，仿佛都在这个静谧的夜晚，被温柔地抚平了。
寒假，似乎也不再那么令人畏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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