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千年时光一晃而过，青龙突然上殿禀报了一个坏消息：战神历劫九世均已失败告终，此世再失败恐要永坠魔道再无回天可能。

腾蛇站在一旁听着，见柏麟眼底流露出几分不忍，有些答案渐渐浮出水面:柏麟最开始是因为这个下凡。

他记得上一次从人间的宫殿逃出时柏麟是怎么说的？——我未经渡厄道强行化为人身不能使用法力。这么说来他从一开始就知道结局会如何，逆天改命重修气海，竟然为了战神做到这种地步！

 柏麟再一次不顾司命的劝阻执意下凡，腾蛇从中天神殿一路追到落仙台。分别时，腾蛇拉着他的手，“帝君，你保证此番下界只是看护她，不过多干预凡间之事，最终成与不成都是她的因果，好不好？”

“你放心，我心中有数”

腾蛇看着他的身影坠入云海之中，转身从南天门一跃而下。司命阻止不了柏麟帝君以身犯险，也拦不住腾蛇神君孤注一掷的决定，只得为他们看护命柱，守好中天。

腾蛇藏匿了气息不远不近地守着少阳山，眼睁睁看着柏麟坠落在山坡上遍体鳞伤，近乎奄奄一息。恰逢少阳派的恒阳长老带弟子下山历练将他捡回去，腾蛇跟到山门才惊觉他们和少阳派竟有这么深的缘分。

柏麟在凡间化名昊辰，被恒阳长老收为旭阳峰大弟子。腾蛇亲眼目睹他在修行之路上摸爬滚打步步艰辛，一次次失败又一次次努力爬起来。反观璇玑，虽然经常闯祸被褚磊惩罚，日子却过的自在安稳。

璇玑和禹司凤误闯秘境，险些葬身在烛龙利爪下，千钧一发之际，昊辰飞身赶来救了他们一命，腾蛇不为所动；昊辰被一群师妹视作梦中夫婿，腾蛇一笑了之。直到璇玑拜入旭阳峰，整日师兄长师兄短地跟着昊辰，人前清冷疏离的大师兄会在璇玑面前温柔款款，细心解释，腾蛇终于坐不住了。

与此同时，腾蛇还发现事情越发偏离了预定轨迹，原来柏麟说的心中有数指的是他自己的计划，他下凡不仅是看护战神那么简单，而是来帮她渡劫的。

“天界神官不得插手凡间之事”柏麟从前告诫的话言犹在耳，如今他自己却对天规置若罔闻，腾蛇不由得苦笑出声。笑过之后心里又泛起酸涩，闷闷的实在不好受，柏麟对战神终究是不同的。

腾蛇远远地看着竹林中言笑晏晏的两人，想到他们后来的结局，一时间既心疼又无奈。入夜后，腾蛇眼瞅着璇玑离开房间立刻布下结界，昊辰正端坐在油灯下专注地看书，见他突然现身也没有太惊讶，甚至叹息声都轻不可闻，“你还是跟来了”

腾蛇当即开门见山道：“帝君，你答应过我不干涉人间事的，战神此生能达到何种境界都是她自己的因果”

“我既然来了，又怎能放任她不管？”

“可……”可干涉多了只会害了你。

腾蛇目光闪烁，还是忍不住提醒他，“羲玄也在这里，而且他们已经相识了，我们先不插手，看看事态往哪个方向发展，好不好？”

 昊辰将手中的书放回书案上，眉头轻锁，“羲玄？我倒是没有留意过”

他起身看向腾蛇，“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昊辰这话问出口却也没有期待能得到什么答案，只是静静地观察他的神色。

腾蛇的眼中闪过一丝慌乱，须臾才重归坦然。他一步步的靠近昊辰，诚挚地注视他的双眼，“我知道很多，多到每一帧画面都有你，所有的欢愉和痛苦都源于你，所以凡是与你有关的一切我都很在意”

我怕再次失去你。

柏麟被突如其来的表白打乱了思绪，一时间竟找不到合适的话语应对，索性偏过头不看他，“……不知所云”

腾蛇悻悻地垂下头，距离璇玑回天的日子越来越近，他的心也跟着越发纠结不安。或许是他表现得太过急切被柏麟觉察出端倪，亦或柏麟已经知晓他的秘密，无论是哪一种原因，他都不能回答，同时他的内心又极其渴望柏麟知晓所有，不再一条路走到黑。

眼下不比仙魔大战的时候，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切朝原先的轨迹发展却不能言语，就像一个隐瞒病情的丈夫，日复一日地感受着即将失去挚爱的痛苦折磨。他成了在沙漠中即将渴死的凡夫，柏麟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于他而言既是救命的甘霖也是无可救药的鸩酒。

四目相对，昊辰习惯地抬手为他擦去脸上的泪水，“我知道了，总是哭，成什么样子”

腾蛇眼里含着泪用力拼凑出一个笑容，却不比哭泣好看多少。

他下凡时曾遇到天帝，又似乎不是天帝，那人和善庄重，更像是借用了天帝的模样。那人法力无边并且知晓一切，告诫腾蛇只有不透露时光倒流的事情才可以陪在柏麟身边助他堪破桎梏，腾蛇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