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她呢

暮色四合时，市一院住院部的大门前总是洇着一层暖黄的灯晕。季涔愔换下白大褂，将深蓝色的医生袍搭在臂弯，刚走出旋转门，就看见那辆熟悉的黑色轿车静静停在银杏树下。

车窗降下，许南帆的侧脸在暮色里显得格外温和。他原本正低头看着手机，听见脚步声便立刻抬眼，目光落在她身上的瞬间，像是被点燃的灯盏，瞬间漾开温柔的笑意。“今天这么早？”他推开车门下车，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袍服，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手腕，带着点微凉的晚风气息，却让她瞬间卸下了一天的疲惫。

“最后一台手术提前结束了。”季涔愔笑了笑，正要弯腰上车，身后忽然传来一声轻唤：“季医生。”

两人同时回头，叶沐伊站在台阶上，白大褂的下摆被风吹得轻轻晃动。她手里抱着一本厚重的医学典籍，大概是刚从图书馆出来，脸上还带着未褪的倦意，可目光却越过季涔愔，直直落在许南帆身上。

这已经是这个月第五次了。

季涔愔并未察觉异样，笑着朝她点头：“叶医生还没下班？”

“嗯，整理完病例就走。”叶沐伊的声音有些发紧，视线在许南帆脸上停留了半秒，又慌忙移开，落在季涔愔身上时，刻意放缓了语气，“听说你今天的手术很顺利，看来以后还要多多向你学习了。”

“互相学习。”季涔愔温和地应着，许南帆却已替她拉好了副驾驶的车门，手臂轻轻护在她头顶，避免她碰到门框。他做这一切时自然又流畅，仿佛演练过千百遍，眼底的专注从未从季涔愔身上移开分毫——那是一种全然的在意，连风拂过她发梢时，他都会下意识伸手替她别到耳后。

叶沐伊看着这一幕，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的书页里，留下几道浅浅的印子。

她见过他早上提着保温桶来医院，里面是熬了几个小时的养胃粥，小心翼翼地看着季涔愔喝完，才拿起手机处理工作；见过他中午趁着午休赶来，陪季涔愔在楼下的小花园散步，走得极慢，时不时停下来听她讲科室里的趣事，嘴角始终挂着笑意；见过他晚上等在医院门口，无论多晚，只要季涔愔出来，总能看见那辆黑色轿车和他温柔的身影。

起初，她只是佩服这份深情，可不知从何时起，那份佩服渐渐变了质。她开始期待每天下班时能在门口碰见他，开始下意识关注季涔愔提起他时的神情，开始在深夜里反复回想他替季涔愔拢围巾、递温水的模样。

“那我们先走了，叶医生路上小心。”季涔愔的声音拉回了她的思绪，许南帆已经坐回了驾驶座，正侧头听季涔愔说话，目光柔和得能滴出水来。

叶沐伊勉强扯出一个微笑，点了点头：“好，路上小心。”

轿车缓缓驶离，尾灯在夜色里划出两道红色的弧线，渐渐消失在街道尽头。叶沐伊站在原地，直到那辆车彻底看不见了，才缓缓收回目光，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发疼。

她低头看着掌心的书页，那道被指甲掐出的印子格外清晰。她知道自己不该这样，季涔愔是她的前辈，待她一向和善，许南帆是季涔愔的爱人，他们是旁人眼中天造地设的一对。可嫉妒的藤蔓一旦生根，便会疯狂地缠绕住心脏，让她控制不住地去想——如果，只是如果，许南帆身边的人不是季涔愔，那会怎么样？

她想起自己上周值夜班时，许南帆来给季涔愔送夜宵，恰好碰到她在护士站写记录。他礼貌地问她要不要一起吃，语气温和，眼神却清明坦荡，没有丝毫多余的情绪。可就是那一句简单的问候，让她心跳加速了一整晚。

她甚至开始刻意制造“偶遇”。知道季涔愔每周二四六会晚下班半小时，她便故意把病例整理的时间拖到那个点；知道季涔愔喜欢去医院对面的咖啡店买早餐，她便提前十分钟去那里等，只为了能和他们打个照面，多看许南帆一眼。

有一次，季涔愔感冒了，说话带着鼻音。许南帆来接她时，手里拿着一件厚厚的羊绒外套，上车前仔细地替她裹好，还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眉头微蹙：“还是有点烫，回去给你煮点姜茶。”

当时她刚好从旁边经过，听见这句话，脚步顿了顿。她也感冒过，发着高烧值夜班，只能自己撑着去药房拿药，连一杯热水都要自己倒。那一刻，她心里的嫉妒像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她淹没。她看着许南帆小心翼翼呵护季涔愔的样子，忍不住想，若是自己生病了，他会不会也这样关心她？若是自己站在他身边，他会不会也用那样温柔的眼神看着她？

这些念头像疯长的野草，在她心里肆意蔓延，让她越来越清醒地认识到，自己好像真的喜欢上了许南帆。这个认知让她惶恐又不安，却又带着一丝隐秘的期待。

夜色渐深，医院门口的人渐渐少了。叶沐伊抱着书，慢慢走下台阶，朝着公交站的方向走去。晚风带着凉意，吹得她打了个寒颤，可她的脑海里，全是刚才许南帆看着季涔愔时的眼神——那里面的爱意太过浓烈，浓得让她嫉妒，却又让她忍不住想要靠近。

她掏出手机，翻到相册里那张偷偷拍下的照片。照片是上周在咖啡店拍的，许南帆坐在靠窗的位置，正低头给季涔愔剥橘子，阳光落在他的侧脸，温柔得不像话。她知道这张照片很不道德，却舍不得删掉，每次想放弃这种不切实际的念头时，就会拿出来看一眼。

公交来了，她收起手机，随着人群上了车。靠窗的位置空着，她坐下来，看着窗外飞逝的夜景，心里的念头越来越清晰——她想再试试，想再多看他一眼，想看看如果没有季涔愔，他们之间会不会有不一样的可能。

理智在嫉妒的火焰里渐渐消融，她知道自己正在走向一条危险的道路，可她已经停不下来了。只要一想到许南帆，想到他温柔的眼神，想到他对季涔愔的好，她就控制不住地想要拥有这一切。

下一站，车子停在一个十字路口。红灯亮起，她看着窗外一对相拥的情侣，忽然想起季涔愔说过，她和许南帆是大学同学，在一起八年了。八年的感情，坚不可摧。可她还是不死心，心里总有一个声音在说：万一呢？万一许南帆只是没遇到对的人，万一他看到她的好，会动心呢？

红灯变绿，公交车继续前行。叶沐伊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脑海里浮现出许南帆的笑容。她知道自己很傻，很可笑，可她就是无法控制自己的心。或许，从第一次在急诊室看见他慌乱的模样开始，她就已经沦陷了。

而这份沦陷，注定要在无人知晓的角落里，伴随着嫉妒与期待，一点点吞噬她的理智，直到彻底崩塌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