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江月月满周岁那天，莲花坞的荷风都带着几分柔和。

廊下的石桌上摆着几样小巧的抓周物件，虞紫鸢亲自用锦布擦了又擦，指尖划过那枚小小的玉笛时，目光微微一顿。江厌离牵着江澄的手站在不远处，小姑娘穿着鹅黄的襦裙，辫子上系着同色的丝带，时不时踮脚往屋内望，小声问：“阿娘，妹妹什么时候出来呀？”

虞紫鸢回头看了她一眼，语气比往日温和些：“快了，别吵。”她这些年几乎将所有心神都放在江月月身上，内院的门槛高得像道无形的墙，除了江风眠和他们兄妹三人，连贴身的侍女都难得靠近江月月的卧房。可对这双年长的儿女，她终究是松着些的。

门“呀”地开了，虞紫鸢抱着江月月走出来。小家伙穿着一身藕荷色的小袄，头发梳成两个软软的小髻，睁着乌溜溜的眼睛四处看，看见廊下的江厌离，突然咯咯地笑起来，小胳膊小腿扑腾着要往那边去。

“妹妹！”江厌离眼睛一亮，刚想跑过去，被江澄拽了拽袖子。五岁的小男孩皱着眉，小声说：“阿娘说要慢些。”他自己却也忍不住往前挪了两步，盯着江月月粉嘟嘟的脸蛋，有些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嘴。

虞紫鸢把孩子放在铺着软垫的石桌上，江厌离立刻凑过去，从袖袋里摸出颗用糖纸包着的蜜饯，小心翼翼地递到江月月面前：“妹妹，这个甜。”江月月伸出小胖手，一把抓住蜜饯往嘴里塞，没抓稳掉在地上，顿时瘪了嘴要哭。江澄赶紧从怀里掏出个木雕的小老虎，塞到她手里，别扭地说：“这个给你，别哭。”

小家伙立刻破涕为笑，抱着木老虎啃起来。虞紫鸢看着他们，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弯。这些年她守着内院，将江月月护得滴水不漏，江风眠便将外面的事一肩挑了，从宗门事务到坞堡安防，从不让她费心。有时深夜她抱着睡不安稳的江月月起身，总能看见书房还亮着灯，江风眠伏案处理卷宗，见她出来，便会放下笔，温声问：“又闹了？”

他会接过江月月，用带着薄茧的手掌轻轻拍着她的背，那双握惯了紫电和三毒的手，哄孩子时竟格外轻柔。有次江月月夜里突发高热，体内几股灵力乱撞，小脸烧得通红，虞紫鸢急得指尖发抖，是江风眠握着她的手，两人合力稳住孩子体内的躁动，守到天快亮才敢合眼。

晨光透过窗棂照进来时，他看着她眼下的青黑，低声说：“辛苦你了。”她别过脸，声音有些哑：“你也一样。”

没有太多缠绵的话，可彼此眼底的疲惫与默契，早已胜过千言万语。他知她护女的偏执下藏着多少惊惧，她也懂他撑着整个江家的不易中藏着多少牵挂。

此刻看着江厌离笨手笨脚地给江月月理衣襟，江澄板着脸却总偷偷把妹妹往自己身边挪，虞紫鸢的心像是被荷风拂过，软了一片。江风眠不知何时站在了廊下，手里拿着支新做的竹蜻蜓，见她望过来，便扬了扬手，示意是给江月月的。

阳光落在他们身上，将一家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荷塘的荷花还开得正好，灵气在空气中静静流淌，仿佛能将这片刻的安宁永远留住。

可虞紫鸢低头看着江月月手腕上那圈若隐若现的莲纹——那是九莲入体后留下的印记，只有在她动用灵力时才会显现——眼底的温柔便又沉了下去。她轻轻摸了摸女儿的头，在心里默念：再久一点，让她再安稳些，再久一点。

她不知道，这看似平静的莲花坞，早已被她和江风眠用默契与深情筑起一座围城，他们守着城里的温暖，也守着城里的秘密，却终究挡不住城外那越来越近的风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