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塘的风卷着初秋的凉意,吹落了几片早黄的荷叶。江风眠捏着那封来自姑苏的帖子,指尖在“听学”二字上轻轻摩挲。
“蓝启仁倒是有心,每隔几年便办一次听学。”虞紫鸢站在一旁,看着廊下追跑的几个身影,语气平淡,“阿离他们也该出去见见世面了。”
江风眠抬头,目光落在不远处正给药圃里的草药浇水的江月月身上。十六岁的少女穿着一身素色布裙,脸上那层朦胧的光晕让她看起来只像个清秀寻常的姑娘,唯有在她低头时,鬓边那支羊脂玉簪才会闪过一丝莹润的光。
“让月月也一起去。”他突然道。
虞紫鸢愣了一下:“她?”
“嗯。”江风眠点头,“总藏在莲花坞也不是办法。蓝氏规矩严,听学期间人多眼杂,反而不易引人注目。再说,有阿澄和阿婴在,也能照看着她。”
他知道虞紫鸢担心什么。江月月体内的九莲是定时炸弹,出去闯荡风险太大。可孩子总要长大,总不能一辈子困在这一方荷塘里。姑苏蓝氏清修之地,蓝启仁又是出了名的古板,或许是目前最安全的去处。
虞紫鸢沉默片刻,看向江月月的方向。少女似是察觉到他们的目光,抬起头,脸上的光晕让眉眼显得有些模糊,却能看出她眼里的好奇。最终,她轻轻点了点头:“也好。只是……”
“我明白。”江风眠接过她的话,“让阿澄他们看好月月,不许她在人前显露医术,更不能动用半分灵力。”
消息传到几个年轻人耳中时,魏无羡第一个跳起来:“姑苏!是不是有好多漂亮的兔子?”江澄翻了个白眼,却也难掩眼底的期待。江厌离温柔地笑着,开始盘算该给弟弟妹妹们准备些什么行李。
江月月站在一旁,手里还攥着洒水的瓢,脸上的光晕下,嘴角悄悄弯起一个浅淡的弧度。她听过魏无羡讲姑苏的云深不知处,说那里有连绵的青山,有清澈的溪流,还有一群穿着白衣、走路都带风的修士。她从未离开过莲花坞,心里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雀跃。
“月月,到了姑苏要听话,”虞紫鸢拉着她的手,细细叮嘱,“蓝家规矩多,不可乱跑,不可多言,更不能……”
“更不能在人前摘了敛容丹,也不能随便给人看病。”江月月乖乖接话,眼底清澈,“娘,我都记着。”
虞紫鸢看着她,心里一阵发软,又一阵发酸。这孩子自小就懂事,懂事得让人心疼。她伸手,轻轻拂过女儿脸上的光晕,指尖下的肌肤依旧莹润如玉:“若是有人欺负你,就告诉阿澄和阿婴,或是……”她顿了顿,从腕间解下一枚小巧的玉牌,“拿着这个,去找蓝启仁,他看在江家的面子上,会护着你的。”
江月月接过玉牌,攥在手心,温温的:“娘,我不怕。”
出发那日,莲花坞的船坞格外热闹。江厌离提着食盒,里面装着她连夜做的莲藕排骨汤;江澄背着剑,一脸严肃地清点行李;魏无羡窜来窜去,一会儿叮嘱这个,一会儿逗弄那个。
江月月背着一个小小的包袱,里面只装了几件换洗衣物和几本医书。她站在船头,看着莲花坞的青瓦白墙渐渐远去,心里既有不舍,也有对未知的憧憬。
江风眠站在岸边,挥了挥手:“路上小心,照顾好妹妹。”
“知道了,爹!”江澄和魏无羡齐声应道,江厌离也笑着点头。
船缓缓驶离,江月月回头望去,看见爹娘的身影越来越小,最终消失在视野里。她低下头,看着手心的玉牌,又摸了摸脸上的光晕——这层朦胧的伪装下,是她藏了十六年的秘密,也是爹娘用半生心血筑起的守护。
“在想什么?”魏无羡凑过来,手里拿着个刚摘的莲蓬,“吃颗莲子?”
江月月摇摇头,抬头看向远方。云深不知处的方向,青山如黛,云雾缭绕,像一幅水墨画。她不知道这趟听学之旅会遇到什么,不知道九莲的秘密是否会被惊扰,只知道身边有姐姐,有哥哥,有魏师兄,像小时候无数次那样,他们会护着她。
而她,也会用自己的方式,守护好这份来之不易的同行。
船行渐远,带着少年少女们的期待,驶向那片未知的山水。荷塘的风被抛在身后,前方的风里,带着姑苏的清寒,也带着命运悄然转动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