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船抵姑苏码头时，正是午后。街市上人头攒动，叫卖声、说笑声混着远处传来的钟声，织成一片鲜活的热闹，与莲花坞的静谧截然不同。

江月月站在码头边，微微睁大了眼。她穿着一身半旧的素色布裙，脸上的光晕让码头显得平平无奇，可那双清澈的眼睛里，却藏不住对周遭一切的好奇——捏面人的师傅手指翻飞，转眼间便捏出个栩栩如生的小老虎；糖画摊子前，琥珀色的糖浆在青石板上勾勒出花鸟鱼虫；还有穿着各色衣裳的修士，腰间佩剑，步履匆匆，带着不同于江氏弟子的意气。

“走了走了！”魏无羡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却很轻，“带你去看好玩的！”

江澄在一旁皱眉：“规矩点，别让人看了笑话。”嘴上这么说，脚步却没停，跟着魏无羡往人群里钻。

江月月被两人一左一右拉着，踉跄了几步才跟上。她的手腕很细，魏无羡的手指刚碰到，就下意识地松了松力道，怕捏疼了她。江澄则时不时回头看她一眼，见她被挤得快要撞到货摊，便伸手将她往自己身边带了带。

“你看那个！”魏无羡指着不远处的皮影戏摊子，布幕上的人影打得正酣，“比莲花坞的好看多了！”

江月月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眼睛亮晶晶的。她从未见过这样的玩意儿，影人的动作灵活，配着敲锣打鼓的声儿，热闹得让人心头发暖。

江厌离提着包袱，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看着弟弟妹妹们的背影，无奈又好笑。魏无羡跑两步就回头喊她：“师姐！快来看！”江澄则会在魏无羡跑得太急时，伸手拽他一把：“等等师姐！”江月月被夹在中间，偶尔被挤得东倒西歪，却不恼，只是抿着嘴笑，眼里的光比街边的灯笼还要亮。

走到一家卖胭脂水粉的铺子前，江厌离停下脚步，看着橱窗里的珠花发簪，目光柔和了些。江月月注意到了，挣脱魏无羡和江澄的手，走到她身边：“姐姐喜欢吗？”

江厌离笑着摇头：“看看罢了，我们还要去云深不知处，带这些不方便。”

魏无羡凑过来：“师姐喜欢就买！回头找蓝氏借点！”

“你敢！”江澄瞪他，“刚到姑苏就想闯祸？”

正闹着，街边突然传来一阵骚动。一个小孩拿着风车跑过，不小心撞到了江月月身上。她踉跄着后退，眼看就要摔倒，江澄眼疾手快地扶住她，眉头拧得更紧：“走路看着点！”

那小孩吓得一哆嗦，手里的风车掉在地上。江月月连忙站稳，捡起风车递给他，声音轻轻的：“没关系，下次小心些。”她脸上的光晕让小孩看不清她的模样，只觉得这个姐姐声音很好听，怯生生地说了句“谢谢”，跑开了。

魏无羡拍了拍她的肩：“没事吧？”

江月月摇摇头，把被撞歪的玉簪扶正：“没事。”

江厌离走过来，替她理了理微乱的衣襟：“人多，我们还是快点去云深不知处吧，别让蓝先生等急了。”

四人不再闲逛，往云深不知处的方向走去。越靠近山门，街市的喧闹便越淡，取而代之的是清冽的山风，带着草木的清香。江月月走在最后，回头望了一眼逐渐远去的街市，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原来外面的世界是这个样子的，吵吵闹闹，却也生机勃勃。

魏无羡回头喊她：“月月，快点！”

她应了一声，加快脚步跟上。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落在她身上，脸上的光晕泛着淡淡的白，像蒙着一层薄纱。没人知道这层薄纱下藏着怎样的容颜，更没人知道她体内沉睡着九朵神莲。

她只是个第一次走出家门的少女，跟着姐姐和哥哥们，走向那座云雾缭绕的山门，心里藏着对未知的期待，也藏着对身后莲花坞的牵挂。

云深不知处的白墙黑瓦渐渐出现在视野里，江月月深吸了一口气。她知道，这趟旅程才刚刚开始，往后的日子，或许会有规矩森严的听学，或许会有萍水相逢的人，或许……还会有藏不住的秘密。

但至少此刻，身边有他们，便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