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基地除了巡逻哨兵规律的脚步声，万籁俱寂。宿舍楼早已熄灯，只有教官办公室的窗口还零星亮着。

叶寸心却不在宿舍。

靶场边缘，一个身影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叶寸心呈标准的卧姿匍匐，全身肌肉紧绷，一动不动。她的食指轻轻搭在扳机护圈上，并没有扣实，这是阎王强调的“预压状态”。最惊人的是，她那支训练用狙击枪的枪管前端，稳稳地悬吊着一块沉甸甸的砖头。

这是她自己想出来的“土办法”。阎王说过，稳定性是狙击手的生命。她觉得自己白天理论课上出的丑，归根结底还是基本功不够扎实，尤其是在承受外界压力时保持绝对静止的能力。

汗水顺着她的鬓角滑落，滴进身下的泥土里。

汗水顺着她的鬓角滑落，滴进身下的泥土里。手臂开始酸麻，肩膀像压着一座山，腰腹核心也必须持续发力才能维持平衡。每一秒都变得无比漫长。蚊虫在她耳边嗡嗡作响，偶尔叮咬，她只是眼皮微微颤动，身体依旧稳如磐石。

她脑子里反复回放着阎王讲的要点:呼吸控制一一在两次心跳的间隙轻微屏息;据枪姿势一一每一块肌肉的发力都要均匀;意念专注一一眼中只有目标，心中只有弹道。

这不仅仅是体能的考验，更是意志的煎熬。

远处，一个高大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训练场边缘的阴影里。雷战查完岗，习惯性地用望远镜扫视一遍基地，最终定格在靶场上那个几乎看不见的小黑点上。

他调整焦距，看清了叶寸心枪管上的砖头和那张在月光下沁满汗珠却异常坚定的侧脸。他放下望远镜，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在原地站了足有五分钟，看着那个身影在沉重的负担下微微颤抖，却始终没有放弃。

最终，他转身离开，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第二天清晨，食堂。

女兵们围着餐桌吃早饭，议论着昨天理论课的艰深和阎王的严厉。叶寸心默默喝着粥，感觉两条胳膊像不是自己的一样，连筷子都拿不稳。

老狐狸端着餐盘笑呵呵地走过来:“哟，今天伙食不错啊，每人多加一个鸡蛋，一盒牛奶。说是上面特批，给咱们训练任务重的补充营养。”

女兵们一阵欢呼。田果拿起鸡蛋磕开，满足地咬了一口:“真好!咋唤做梦都在算密位，饿死我了!”

叶寸心也领到了属于自己的那份。她拿起温热的牛奶，顿了顿，下意识地抬眼望向食堂门口。恰好看到雷战正走进来，他的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扫过她们这一桌，在她手边的牛奶盒上停留了一瞬，随即若无其事地走向教官专用区。

那眼神很短促，没有任何意味，但叶寸心心里却莫名动了一下。她想起昨夜训练时，那种仿佛被注视的感觉……是错觉吗?

她低下头，默默地剥开鸡蛋。不管是不是错觉，这份额外的“营养”，她需要。她三两口吃完鸡蛋，喝光牛奶，感觉流失的体力恢复了一些。

沈兰妮凑过来，压低声音:“喂，你昨晚干嘛去了?半夜起来上厕所，看你床铺是空的。”

叶寸心面不改色:“加练。”

“加练?练什么能练得筷子都拿不稳?”沈兰妮表示怀疑。

“俯卧撑。”叶寸心随口敷衍，端起餐盘起身，“快点吃，一会儿该集合了。”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沈兰妮撇撇嘴:“神神秘秘的。”

上午的训练课目是战术手语和小组协同指挥。叶寸心虽然身体疲惫，但精神却高度集中。她发现，当自己强迫疲惫的身体去严格执行每一个战术动作时，反而有种奇异的掌控感。

休息间隙，阎王路过她身边，脚步未停，却丢下一句轻飘飘的话:“稳定性不是一晚上能练出来的。别把胳膊练废了，后面的实弹射击才是重头戏。”

叶寸心猛地抬头，只看到阎王冷硬的背影。他知道了?他怎么知道的?

她忽然意识到，在这个基地里，她的一举一动，或许从来都在某些人的注视之下。这种无所遁形的感觉让她有些不自在，但更多的，是一种被无形鞭策的压力。

她握了握依旧酸胀的手臂，眼神却更加锐利。

实弹射击吗?她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