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严浩翔是攥着议会的红色催办函走进审讯室的，函件边缘被他捏得发皱，指节泛着冷白。
外界压力增大，李局长也开始在背后搞小动作，刘耀文看着他眼下泛着淡淡的青黑，像蒙了层揉皱的灰纱，藏着未歇的疲惫，忽然失去了嘲讽的兴致。
“喂，小木头。”他开口，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平淡，“你这么拼，是为了你的前途，还是真的想查明些什么？”
“小木头” 这个称呼让严浩翔猛地抬起头，眼底满是难以置信：“你叫我什么？”
“小木头啊，” 刘耀文笑得一脸痞气，“你看你，整天板着一张脸，虽然...还挺帅的，但表情硬邦邦的，不像块木头像什么？”
严浩翔听完他的理由后，只是轻微摇了摇头，此刻的他，已无暇也无意再陷入那些无谓的唇枪舌战中。
他没有去看刘耀文的表情，只是将目光重新投向摊开的卷宗，指尖在冰冷的桌面上轻轻一叩，发出清晰的脆响，算作是对上一个问题的最终回应：
“为了真相。”
这四个字，严浩翔说得极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他也没有再等刘耀文的回应，就开始进入今天的审讯了。
时间来到第四天时，严浩翔决定冒险一下，他关闭了牢房内的常规记录设备，除了保留了几个核心安全监控，径直走到刘耀文面前，压低了声音，确保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
“刘耀文，”他开门见山，眼神锐利如鹰隼，紧紧锁住对方的反应，“我查过近十年的所有机密项目存档，‘新黎明计划’的档案被最高权限封存，但外围的安保调度记录还在。”
刘耀文在听到“新黎明计划”时，身体瞬间绷紧，像一头被触及逆鳞的困兽，眼神里充满了警惕与敌意。
严浩翔没有给他打断的机会，继续用冷静、清晰的逻辑推进他的试探：“而那份安保调度的最高负责人，签名是李泽铭——李局长。”
他观察到刘耀文瞳孔骤缩，呼吸明显变得粗重，这是最直接的震惊与仇恨的反应。
严浩翔心中有了底，但他依旧用的是假设句式，将选择权推给对方：“我现在有一个推测——你身上的‘规则抗性’，以及你对他那种超出常理的憎恶，根源都在那个实验室。而李局长，他可能就是...当年主导者或者至少是深度参与、并急于掩盖‘新黎明计划’一切痕迹的人。”
他身体微微前倾，继续说着：“他不断施压，要求对你使用E-ll型精神瓦解剂，目的可能不仅仅是获取情报，更是要...灭口。”
严浩翔的声音低沉而有力，每一个字都敲在刘耀文的心上：
“现在，告诉我，我的这个推测...距离真相有多远？”
刘耀文死死盯着他，胸膛剧烈起伏，过往零碎的痛苦记忆，在此刻被严浩翔这番逻辑清晰的推测串联了起来。
他一直知道有人在暗中追杀他，但现在，那个模糊的敌人第一次有了清晰的名字和身份。
良久，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带着血腥气：“...你猜对了大半。”
严浩翔看着刘耀文眼中翻涌的震惊、仇恨，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如同溺水之人抓住浮木般的希冀，他知道，种子已经种下了。
他不再逼问下去，此刻的刘耀文需要时间独自消化这巨大的信息，重新拼凑他的世界。
他没有等待刘耀文的回答，只是极轻地点了一下头。然后，利落地收起桌上的文件，转身，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地离开了审讯室。
金属门在身后关闭，将内外隔绝成两个世界。
回到办公室，严浩翔反锁了门，他没有开灯，他需要这片黑暗与寂静，他靠在墙上，缓缓闭上眼。
刘耀文那张因痛苦和愤怒而扭曲的脸，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新黎明计划”、李局长、废弃实验室、规则抗性...这些碎片化的线索，在他缜密的逻辑下，正拼凑出一个指向管理局高层的、令人不寒而栗的阴谋。
而他，严浩翔，曾经是这把“规则之剑”最锋利的刃。他一直以来坚信的秩序、效率、服从，此刻看来，像是一个巨大的、冰冷的笑话。
他维护的，究竟是什么？是公正，还是某些人用来掩盖罪恶的工具？
“叮——”
一声轻微的内线通讯提示音打破了寂静，是张真源的加密频道，他亲眼目睹严浩翔听证会的表现后，就一直盯着李局长那边的动向。
“审判长，”张真源的声音压得很低，语速简洁而清晰，“李局长那边有动作，他绕开了常规审批程序，直接从他自己的安全经费里调拨了一支‘清扫者’小队，配备了非制式的高强度束缚装备和...信息素干扰器。看这架势，明天不单单是来接人那么简单。你...自己掂量。”
严浩翔握着通讯器的手指微微收紧。他本该直接切断，如同过去几年一样。
但或许是因为今夜得知的信息太过震撼，或许是因为前路未卜的茫然，他对着通讯器，喉结滚动了一下，极其艰难地、几乎违背本能地，吐出了两个久违的字：
“...谢了。”
通讯切断后，办公室内重回死寂，张真源的情报证实了他的最坏猜想——李局长不仅要人，更是要借着明天的混乱，将他这个越来越不受控制、且调查方向已明显触及危险边缘的麻烦，彻底清除。
严浩翔走到窗边，看着脚下灯火通明的管理局总部，那里曾是他信仰的圣殿。此刻，他却感到刺骨的寒冷。
他第一次对自己选择的道路，产生了怀疑。规则，在更高的权力和更黑暗的目的面前，如此不堪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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