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生舱穿过稀薄且充满尘埃的大气层,剧烈的摩擦使得外壳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最终,他们在一片荒芜的、由金属残骸和风化岩石构成的平原上迫降,激扬起漫天沙尘。
舱门开启,一股混合着铁锈、腐朽和奇异化学物质气味的干燥空气涌入。
刘耀文率先跳出,警惕地环顾四周,目之所及,是一片文明的坟墓,扭曲的钢筋从干裂的地表刺出,像是巨兽的骸骨,残破的建筑外壳半埋在沙土中,窗户只剩下黑洞洞的框架。
远处,曾经可能是工厂或能源中心的庞大结构倾颓倒塌,只剩下模糊的轮廓。
死寂...除了风声,再无任何生命活动的迹象。
“看来官方记录没错,这地方确实被抛弃很久了。”刘耀文踢了踢脚边一个锈蚀的零件,它滚落出去,发出空洞的回响。
严浩翔跟着走了出来,他的伤势在简陋的治疗下稳定了些,但动作仍有些滞涩。
他站在废墟之上,看着这片破败的景象,原本冷硬如冰的脸猛地出现裂痕,藏不住底下翻涌的惊惧。
这不是他在档案室里看到的冰冷文字和图片,而是真实呈现在眼前的、一个世界死亡后的残骸。
他曾维护的秩序,他所效忠的体系,其光辉之下,掩盖的就是这样被榨干价值后随意抛弃的残渣吗?
那些曾经生活在这里的人,他们去了哪里?在官方的报告里,这只是轻描淡写的人口转移和战略放弃。
他们小心翼翼地深入废墟,试图寻找可能存在的、未被完全带走的物资,或者一个相对完整的避身处。
在一处似乎曾是公共广场的地方,他们看到了更令人心悸的景象。
广场中央,树立着一座已经严重风化的纪念碑,隐约能看出是歌颂信息素力量与联盟荣光的主题。但讽刺的是,纪念碑的基座周围,散落着许多细小的、像是儿童玩具的残骸,以及一些早已辨认不出原貌的个人物品。
刘耀文在一个半塌的避难所入口处,发现了一具被尘埃半掩的骸骨,骸骨纤细,属于一个未成年人的。它蜷缩在角落里,身边还有一个破烂的、印着早已褪色卡通图案的水杯。
“妈的...”刘耀文低骂一声,别开了头。
他见过无数死亡,但在这种背景下,一种无声的、弥漫在历史尘埃中的绝望,比任何血腥场面都更让人窒息。
严浩翔站在那具骸骨前,久久不语。他仿佛能看到,在灾难降临或被宣布抛弃的那一刻,混乱、恐惧和绝望是如何吞噬这里的每一个人。
他所信奉的、用以评判文明与野蛮的规则,在这里显得如此苍白和可笑,为了保护所谓的整体利益和更高秩序,就可以理所当然地牺牲掉这些吗?
一种前所未有的自我怀疑,如同毒素般侵入他的四肢百骸,他过去所做的一切,他捍卫的律条,到底是在守护,还是在为某种更冷酷的机器充当齿轮?
“喂,严浩翔。”刘耀文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沉思,带着一丝罕见的、不带戏谑的凝重,“你以前...知道这些地方会变成这样吗?”
严浩翔缓缓摇头,声音干涩:“我知道存在资源枯竭区和废弃殖民地。但报告里...只会强调转移的效率和新星系的开发成果。” 他顿了顿,看向刘耀文,眼神复杂,“我从未亲眼见过...成果背后的代价。”
刘耀文沉默了一下,抓起一把地上的沙土,看着它们从指缝间流走。“我以前只觉得,打破那些该死的规则就对了。但现在看着这些...”
他环视废墟,“打破之后呢?如果没人知道该怎么建设,是不是只会留下更多的...这样的地方?”
这是他第一次,不是出于挑衅,而是真正地思考“破坏”之后的意义。
夜幕如同墨汁般迅速浸染了废墟的天空,刺骨的寒冷随之降临,他们在一个相对坚固的、似乎是旧时代数据存储中心的建筑残骸里找到了暂时的栖身之所。
刘耀文熟练地用找到的废弃金属和易燃物搭起一个简易的篝火圈,点燃了火焰。
跳动的火光驱散了部分的黑暗和寒冷,也在两人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光影。
严浩翔靠坐在冰冷的墙壁上,闭着眼,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似乎在忍受着身体和心灵的双重痛苦。
刘耀文翻找出最后一支高能营养剂,走到他面前,递了过去。“别他妈硬撑了,吃了。”
严浩翔睁开眼,看着那支完整的营养剂,又看向刘耀文被火光映照的脸,以及那只不容拒绝伸出的手,沉默了一下,接过时指尖微顿。“谢谢...你不吃?”
“谢个屁,”刘耀文别开脸,语气依旧,在他旁边坐下,“我耐饿,而且后面还有...需要你的地方,不能让你有事。”
严浩翔没戳破他的口是心非,拧开营养剂喝了一半,随即把剩下的递给了他。
“一起...”
刘耀文皱眉,似乎想拒绝,却对上严浩翔坚定的眼神,最终还是接过,闷头灌了下去。
篝火噼啪作响,短暂的寂静里,某种难以言喻的氛围在两人之间悄然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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