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渊醒来的时候,阳光正从窗帘的缝隙里钻进来,在地板上切出一道明亮的光带。
他伸了个懒腰,拿起床头的手机看了眼时间。
上午九点半。
手机屏幕上跳出十几条未读消息,大部分是祝贺和采访邀请。林渊没有立刻回复,只是把手机放回原处,起身洗漱。
刷牙的时候,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脸色比前几天好了些,眼睛里那种紧绷的感觉也淡了。昨天在河边坐了一下午,整个人确实放松了不少。
水龙头哗啦啦地流着,他捧起一把冷水泼在脸上。
凉意瞬间渗进皮肤,让脑子变得更清醒。
吃过早饭,林渊收拾了一下鱼竿,准备再去昨天那条河边。今天天气不错,云层很薄,阳光透过来暖洋洋的。他想着也许能多钓几条鱼,或者干脆什么都不钓,就坐在那里发发呆。
刚走到楼下,手机响了。
林渊掏出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个陌生号码。
他犹豫了一秒,还是接了。
"喂?"
"林渊吗?"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熟悉,但又想不起来是谁。
"是我,请问你是?"
"我是许飞。"
林渊愣了一下。
许飞,决赛第二名,那个只比自己少了0.2斤的对手。
"哦,许哥。"林渊下意识地客气了一些,"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大事。"许飞的声音听起来挺平和的,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就是想问问你今天有没有空,我想请你吃个饭。"
林渊挑了挑眉。
请吃饭?
他有些意外,毕竟两人在赛场上是对手,虽然昨天握过手,但也就是那么一握,没说过什么深入的话。
"吃饭?"林渊试探性地问,"有什么事吗?"
"也没什么特别的事。"许飞顿了顿,"就是想跟你聊聊,认识一下。另外,我也想当面祝贺你拿冠军。"
林渊听出来了,许飞的语气很真诚,没有那种客套的虚伪感。
他想了想,反正今天也没什么安排,去见见也无妨。
"行,什么时候?"
"中午怎么样?我知道城东有家饭馆不错,做的全是湖鲜。你有兴趣吗?"
"可以。"林渊说,"地址发我,我过去找你。"
"好,那就中午十二点,我在门口等你。"
挂了电话,林渊看着手机屏幕发了会儿呆。
许飞这个人,他之前只是在比赛中见过几次,没有太多交集。但从昨天的短暂接触来看,这人性格应该挺直爽的,不像那种输不起的人。
他把鱼竿放回出租屋,换了身干净的衣服,骑车往城东去。
正午的阳光晒得人脸颊有些发烫,街上的行人不多,大多躲在树荫下或者商铺的遮阳棚底下。林渊骑得不快,一路上看着路边的店铺和行人,心情挺轻松的。
二十分钟后,他到了许飞说的那家饭馆。
饭馆门口挂着一块木牌子,上面写着"老渔家湖鲜馆",字体有些褪色了,看起来开了挺多年。
许飞已经站在门口了。
他穿着一件灰色的短袖T恤,下面是一条洗得有些发白的牛仔裤,脚上踩着一双运动鞋。整个人看起来很朴素,没有那种特意打扮过的痕迹。
看到林渊过来,许飞笑了笑,抬手打了个招呼。
"来了。"
"嗯。"林渊把车锁好,走过去,"等很久了吗?"
"没有,我也刚到一会儿。"许飞说着,转身推开饭馆的门,"走吧,进去说。"
饭馆里面不大,摆了七八张桌子,墙上挂着几张发黄的渔网和一些老照片。空气里飘着鱼汤的香味,混合着葱姜蒜的气息,闻着挺舒服的。
这会儿还没到饭点,店里只有两三桌客人,都是本地人的样子,说着方言,聊得挺热闹。
许飞带着林渊走到靠窗的一张桌子前坐下,招呼老板过来点菜。
"老张,来一条清蒸鲈鱼,一盘红烧鲤鱼,再来一份炒螺蛳,一份爆炒河虾,两碗米饭。"许飞熟练地报着菜名,然后看向林渊,"你喝酒吗?"
"不喝了,待会儿还得骑车。"林渊说。
"那就两瓶饮料。"许飞对老板说完,又补了一句,"菜少放点盐,清淡点。"
"好嘞!"老板应了一声,转身进了厨房。
许飞把菜单放在一边,双手撑在桌上,看着林渊。
他的眼睛很黑,眼神很直接,没有那种闪躲或者试探的感觉。
"昨天比完赛,我回去想了一晚上。"许飞开口了,声音不大,但很清楚,"说实话,输给你,我心里挺不是滋味的。0.2斤,就差那么一点点。"
林渊没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但是后来我想明白了。"许飞顿了顿,嘴角露出一丝苦笑,"输了就是输了,没什么好说的。你钓得比我好,这是事实。而且那条青鱼,确实是个技术活,不是谁都能钓上来的。"
林渊看着许飞,心里有些触动。
能在输了比赛之后,还这么坦然地承认对手的实力,这种心态不是谁都有的。
"其实你钓得也很好。"林渊说,"41.6斤,这成绩已经很厉害了。"
"厉害是厉害,但还是差了那么一点。"许飞摇了摇头,"不过也正因为这样,我才想约你出来聊聊。"
"聊什么?"
"聊钓鱼。"许飞说,"你是怎么钓到那条青鱼的?用的什么钓法?什么饵料?我想学学。"
林渊愣了一下。
他没想到许飞会这么直接地问这些问题。
一般来说,钓鱼人都把自己的技巧当成秘密,不会轻易告诉别人,尤其是对手。
但许飞问得很坦率,没有那种拐弯抹角的感觉。
林渊想了想,觉得也没什么不能说的。
"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他说,"就是根据水情和鱼情,调整了一下钓法。青鱼一般在深水区活动,所以我用的是深水钓法,饵料也是偏腥的,模拟螺蛳的味道。"
"深水钓法?"许飞眼睛亮了一下,"具体怎么操作?"
林渊简单地讲解了一下深水钓法的要点,包括调漂、饵料搭配、遛鱼技巧等等。
许飞听得很认真,时不时点点头,偶尔还会问几个问题。
两人就这样聊着,气氛渐渐变得轻松起来。
菜很快就上来了。
清蒸鲈鱼肉质细嫩,撒了点葱丝和姜丝,淋了热油,香气扑鼻。红烧鲤鱼色泽红亮,汤汁浓稠,看着就有食欲。炒螺蛳和爆炒河虾也做得不错,火候刚好,吃起来鲜香可口。
林渊夹了一块鱼肉放进嘴里,鲜美的味道在舌尖化开。
"味道不错。"他说。
"这家店开了快二十年了,老张的手艺一直很稳定。"许飞也夹了一筷子菜,边吃边说,"我以前经常来这里吃饭,每次钓完鱼都会过来坐坐。"
"你钓鱼钓了多久了?"林渊问。
"十几年了吧。"许飞想了想,"我十八岁那年跟着我爸学的,一开始就是玩玩,后来慢慢就喜欢上了。"
"那你参加比赛也很久了?"
"参加比赛是这几年的事。"许飞说,"以前就是自己钓着玩,没想过要比赛。后来有朋友拉我去参加,我就试了试,没想到成绩还不错。"
林渊点了点头,继续吃饭。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钓鱼的事情,从钓法聊到装备,从饵料聊到钓场,话题越来越多,气氛也越来越融洽。
吃到一半,许飞突然放下筷子,看着林渊。
"林渊,我想跟你说件事。"
"什么事?"
"我想跟你做朋友。"许飞说得很直接,"不是那种表面上客气的朋友,而是真的能一起钓鱼、一起进步的朋友。"
林渊有些意外,但很快就明白了许飞的意思。
"你是说..."
"对。"许飞点了点头,"我知道你要参加全国大赛,我也要参加。虽然我们是竞争对手,但我觉得,与其互相防着,不如互相帮助。你技术比我好,我可以向你学习。我经验比你多,也可以分享给你一些东西。这样对我们两个都有好处,你觉得呢?"
林渊看着许飞,心里有些触动。
许飞说的这番话,听起来很真诚,没有那种虚伪的客套。
而且他说的也有道理,与其互相防着,不如互相帮助。钓鱼这件事,本来就不是一个人的事,有朋友一起交流、一起进步,才能走得更远。
"好。"林渊笑了笑,"我同意。"
"那就这么说定了。"许飞也笑了,伸出手,"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
林渊握住许飞的手,用力地握了握。
许飞的手很粗糙,掌心有厚厚的茧子,握起来很有力。
两人相视一笑,然后继续吃饭。
饭吃到后面,话题就更随意了。许飞讲了一些他以前钓鱼的趣事,有钓到大鱼的兴奋,也有空军的郁闷,还有一些钓鱼圈子里的趣闻。
林渊听得挺有意思,时不时也插上几句话,分享一些自己的经历。
不知不觉,一个多小时就过去了。
吃完饭,许飞抢着买了单,说这顿饭是他请的,林渊也就没坚持。
两人走出饭馆,站在门口。
阳光更烈了些,地面被晒得有些发烫,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热浪。
"下次我请你。"林渊说。
"行,下次你请。"许飞笑了笑,"对了,你最近有空吗?我知道一个不错的钓场,鱼挺多的,要不要一起去钓一次?"
"可以啊。"林渊说,"什么时候?"
"这周末怎么样?周六早上,我们早点去,钓一天。"
"没问题。"
"那就这么定了。"许飞拍了拍林渊的肩膀,"到时候我给你打电话。"
"好。"
两人互相道别,然后各自离开。
林渊骑着车往回走,心情挺好的。
今天这顿饭,让他对许飞有了新的认识。这个人性格直爽,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而且对钓鱼是真的热爱,不是那种只想着赢的人。
这样的朋友,值得交。
回到出租屋,林渊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
脑子里回想着许飞说的那些话。
"与其互相防着,不如互相帮助。"
这话说得对。
钓鱼这件事,本来就不应该是孤军奋战。有朋友一起交流、一起进步,才能走得更远,也才能体会到更多的乐趣。
林渊拿起《钓经》,翻到那一页。
"钓者之道,有三境界。"
他又看了一遍这段话,心里有了新的理解。
求鱼、求技、求心。
现在的他,正处在从求技向求心转变的阶段。
而许飞,也许正是帮助他完成这个转变的人。
林渊合上《钓经》,闭上眼睛。
窗外传来蝉鸣声,一声接着一声,像是在催促着什么。
夏天到了。
全国大赛也快了。
不过现在,他不着急。
他有时间,也有朋友。
慢慢来,一步一步走,总能走到自己想去的地方。
想到这里,林渊的嘴角露出一丝笑容。
他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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