眩晕感像潮水般猛地将我吞没,跃迁通道里流转的彩光瞬间碎裂,下一秒,我重重摔在一片冰冷的“地面”上——说是地面,却更像凝固的混沌,脚踩上去没有任何实感,只有细微的凉意顺着鞋底往上爬。
我挣扎着起身,喉咙里发不出半点声音。呼喊被这片灰色空间的死寂吞噬,连回声都没有。抬眼望去,巨大的青铜齿轮悬在虚空里,齿牙上锈迹斑斑,却连一丝转动的迹象都没有;无数人影像雕像般静止在周围,有的抬手悬在半空,有的嘴角还挂着未完成的笑,全被定格在某个瞬间;远处倒悬的建筑残骸碎成片状,在混沌中轻轻漂浮,仿佛一碰就会散成灰。只有那“滴答”声,规律得近乎残忍,从世界之外传来,敲得我太阳穴发疼。
“这里是……哪里?”我攥紧拳头,指甲陷进掌心,却没感受到多少痛感,“列车呢?刚才明明还在跃迁……”恐慌像藤蔓般缠上心脏,我试着往前跑,脚步却像陷在泥里,每一步都无比沉重。
就在这时,前方的混沌突然泛起微光。
紫色的身影从虚无中缓缓凝聚,黑风衣的下摆扫过静止的人影,太刀斜挎在腰间,刀鞘上的暗红绸带纹丝不动。黄泉静立在那里,眼神平静得像这片空间的湖水,仿佛她本就该在这里,已经等了我很久。
“你不该来这里。”
她的声音清冷,却奇异地穿透了死寂,落在我耳边时,竟让那“滴答”声都弱了几分。我猛地停住脚步,惊疑不定地看着她:“黄泉?你怎么会在这里?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黄泉没有直接回答,目光扫过那些静止的人影,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听。”她顿了顿,等我屏住呼吸,才继续说,“那些被秩序抚平的声音,那些被剥夺了未来的回响。”
我侧耳细听,除了“滴答”声,什么都没有。可看着那些静止的人脸,我突然懂了——他们本该有笑声、有叹息、有奔跑的脚步声,却全被这片空间的“秩序”压成了虚无。
“这不是你的终点。”黄泉的视线转回我身上,眼神笃定得让人心安,“你的列车还在前方等你。”
“我该怎么做?”我往前迈了一步,急切地问,“我找不到回去的路,这里到处都是……都是凝固的东西。”
黄泉微微抬起手中的太刀,刀身突然泛起一层淡蓝的微光,映出我慌张的侧脸。“路,不在脚下,而在认知之中。”她向前迈出一步,身影在混沌中没有留下任何痕迹,“跟我来,我为你指路。”
我连忙跟上她的脚步,看着她停在一片空无一物的混沌前。她举起太刀,手臂轻轻一扬,刀锋看似随意地向前划去——没有风声,没有碰撞声,只有空间被撕裂的哀鸣,像陈旧的油画被硬生生扯开一道口子。
裂口的另一端,突然涌出暖金色的光。
我凑过去,心脏猛地一跳——那里是匹诺康尼!蜜糖色的天空下,街道上满是笑着的人,有人举着发光的花瓣往嘴里送,有人坐在长凳上聊天,人声鼎沸,和这里的死寂形成了极致的对比。那是我们要去的地方,却又像一场过于美好的梦。
“看,那就是你所追求的‘现实’。”黄泉侧身让开,语气里带着一丝淡淡的嘲讽,“尽管,它也只是一层比较美好的梦境。”
我回头看她,她的眼神里多了几分告诫:“记住这扇‘门’的样子。它会告诉你,何为虚假,何为……另一个虚假。”
“穿过那里,就能回去吗?”我望着裂口另一端的繁华,诱惑感和警惕感同时涌上心头——那片热闹太不真实,却又是现在唯一的出口。
黄泉轻轻点头,声音里多了几分郑重:“踏进去。但不要相信你看到的一切,也不要相信你感受到的一切。唯有怀疑,能让你保持清醒。”
我深吸一口气,转身朝着裂口迈步。脚掌刚触碰到那层光膜,就感到一股力量将我往前推。穿过光膜的瞬间,脑海里突然响起黄泉最后的话语,声音逐渐远去,像从虚空深处传来:
“……我们会在‘现实’中再见的。届时,你或许就不会用这样疑惑的眼神看着我了。”
下一秒,暖金色的光包裹了我,耳边传来三月七兴奋的呼喊:“看,匹诺康尼到了!”
我睁开眼,发现自己站在鎏金月台上,星穹列车的舱门正缓缓打开。而远处的金雾里,黄泉的身影静静伫立,她看向我的眼神,却只有全然的陌生与疏离,仿佛刚才在灰色空间里为我指路的人,从来都不是她。
“发什么呆呀?姬子阿姨和杨叔都准备下车啦!”三月七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摸了摸心口,那里还残留着穿过光膜的余温,脑海里“滴答”声的回音尚未散去。跟着伙伴们走下列车,踏上匹诺康尼的土地时,我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金雾中的黄泉已经转身,黑风衣的背影消失在暖金色的光里,只留下那句“另一个虚假”,在我心里反复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