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的月亮

此时的山下，黄昏的余晖将村子染成一片暖金色，却无法驱散江望舒心头的寒意。

他们离开了先前那个村落，一路探查，并未发现更多异常。直到行至此处，相似的一幕毫无预兆地撞入眼帘——

一个衣衫朴素的女孩站在街角，拉着母亲的衣袖，声音带着哭腔和不解：

路人A“母亲！为什么您不帮我澄清？我明明什么都没做，他们凭什么说我是祸水？！”

那妇人脸上写满了不耐与习以为常的麻木，甩开女孩的手，声音尖锐：

路人B“为什么人家只乱传你，不传别人？肯定是你自己哪里做得不好！忍忍就过去了，女孩子家名声要紧，越描越黑！”

女孩僵在原地，眼神空洞，仿佛整个世界都崩塌了。江望舒的脚步瞬间钉在原地。

江姝·望舒（“……何其相似。”）

与此不同的是，这个女孩鼓起勇气问出了“为什么”。而她江望舒，在无数个被流言中伤、被严苛要求的时刻，却连问出口的权利和勇气都没有。她是云梦明珠，必须完美，必须坚强，必须对所有污蔑和委屈一笑置之。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和愤怒涌上心头。她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大步走到了那对母女面前，声音清越，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清晰地划破了街角的压抑：

江姝·望舒“谣言本就可耻，女子的清白更不容污蔑！这位姑娘是无辜的！”

她目光灼灼地看着那妇人，又转向周围若有若无投来的视线，一字一句道：

江姝·望舒“轻易信谣、传谣，与帮凶何异？”

那女孩怔怔地看着突然出现的蓝衣少女，她衣饰不凡，气质高华，宛如神女降临，为自己仗义执言。女孩眼中瞬间蓄满了泪水，是委屈，更是感激。

站在江望舒身后的几人，看着她微微颤抖的指尖和挺得笔直的脊背，心中皆是一沉。他们都知道，眼前这一幕，勾起了她多少不愿回首的往事。

苏野·驰远（“该死的流言！小望舒当初也这么难过。”）

蓝舟·汀眠（“望舒妹妹此举，是慰藉他人，亦是在抚平自己昔日的伤痕。”）

蓝玦·砚辞（“……她又想起来了。”）

江姝·望舒“我们找家客栈休息吧。”

江望舒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声音恢复了平静，却带着疲惫。几人自然无异议。

客栈房间内，江望舒仔细沐浴，洗去一身风尘，换上了一袭柔软的嫩绿色罗裙。她独自坐在窗边，望着窗外渐沉的夜色，白日里强压下的情绪，如同潮水般反噬而来。

那些年被强加的优秀，那些无法辩驳的委屈，虞鸢严苛背后或许存在的、她却从未感受过的关切，以及今日那女孩茫然无措的眼神……交织在一起，将她紧紧缠绕。

她缓缓滑落，跪坐在地毯上，绿色的裙摆如同萎落的荷叶。眼泪无声地滑落，一开始只是几滴，随即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怎么止也止不住。她知道这不符“云梦明珠”的形象，她很少允许自己如此失态，可此刻，心痛得无以复加。

江姝·望舒（“为什么……明明不是我做的，却要我承担？为什么连一句“为什么”都不能问？”）

就在这时，房门被轻轻敲响。江望舒没有抬头，带着浓重的鼻音轻声道：

江姝·望舒“……进来。”

她猜到了是谁。

江曜辞推门而入，入目的景象让他心头猛地一揪——他那向来清冷自持、喜欢逞强的妹妹，此刻正跪坐在地上，一袭绿衣衬得她身形单薄，长发披散，肩膀微微耸动。她垂着头，眼泪大颗大颗地砸在地毯上，晕开深色的痕迹，看起来脆弱又楚楚可怜。

江恒·曜辞“……”

江曜辞喉咙发紧，他快步走过去，想将她拉起来，又不知该如何下手，最终只是蹲在她面前，语气是惯有的、带着焦急的凶巴巴。

江恒·曜辞“怎么回事？把自己搞成这副样子？哭什么？！”

江望舒依旧垂着头，没有说话，只有压抑的啜泣声。

江曜辞看得心烦意乱，想安慰又不知从何说起，只能继续用他别扭的方式：

江恒·曜辞“不是一向最喜欢逞强吗？天塌下来都能顶住的江望舒，怎么现在哭得像个小花猫似的？”

这时，江望舒终于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他，声音因为哭泣而沙哑，却带着一种罕见的、不加掩饰的直白：

江姝·望舒“哥……我现在很难过。”

江恒·曜辞“……？”

江曜辞明显被她的直白噎住了，准备好的所有数落和别扭的关心都卡在了喉咙里。他习惯了她的隐忍和坚强，何曾见过她如此直接地袒露脆弱？

江恒·曜辞“怎么、怎么突然说这个？”

他有些无措地反问。江望舒望着他，眼泪流得更凶了，但她清晰地、一字一句地说：

江姝·望舒“因为我现在……需要你。”

这句话像是一支箭，精准地射中了江曜辞心中最柔软的地方。所有故作凶狠的伪装瞬间土崩瓦解。他看着她通红的眼眶，满是泪痕的小脸，还有那毫不设防的、依赖的眼神，心头涌上一股巨大的酸涩和难以言喻的心疼。

他沉默了片刻，最终叹了口气，伸出手，动作有些僵硬，却极其轻柔地，用指腹抹去她脸上的泪水，声音也放缓了下来，带着他从未有过的温和：

江恒·曜辞“……傻子。”

江恒·曜辞“需要就需要，说什么废话。”

江恒·曜辞“哥在这儿呢。”

看着她难得卸下所有坚强伪装，露出如此脆弱的一面，江曜辞只觉得胸口闷得发疼，一种强烈的保护欲混合着难以言喻的心疼，几乎要将他淹没。

江恒·曜辞（“需要我……舒舒，你可知，我等你这句话，等了多久？”）

他沉默地坐在她身边，没有推开她，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安慰的言语。他知道，此刻任何语言都显得苍白，她需要的只是一个可以安心哭泣的存在。

江曜辞的目光落在她微微颤抖的肩头，那抹绿色刺得他眼睛发酸。

他想起很多年前，她刚来莲花坞的时候，也是这样一个夜晚，小小的她因为想妈妈偷偷躲在被子里哭，是他第一个发现，也是像现在这样，别扭地坐在她床边，把自己的糖偷偷塞进了她的枕头底下。凶巴巴地说：

江恒·曜辞“吵死了，别哭了。”

从那时起，或许某种情愫就已经悄然种下。只是他习惯了用争吵和毒舌来掩盖，习惯了在她面前扮演那个傲娇又可靠的兄长。他看着她一步步成长为名动仙门的明珠，看着她吸引着苏驰远、蓝砚辞那些人的目光，心里既骄傲，又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焦躁和酸涩。

江恒·曜辞（“凭什么？明明是我先认识她的，明明是我一直陪在她身边的！”）

他嫉妒苏驰远能轻易逗她笑，嫉妒蓝砚辞能让她露出依赖的神情，甚至嫉妒蓝汀眠那份她给予的温柔。可他什么都不能说，什么都不能做。因为他是她的“哥哥”，这个身份像一道枷锁，将他所有汹涌的爱意都死死锁在心底最深处，只能用最笨拙的方式守护她。

看着她为流言所伤，他比谁都愤怒，恨不得把那些嚼舌根的人揪出来狠狠教训；看着她被母亲责罚，他比谁都心疼，却只能在她受罚后，偷偷给她送药，嘴上还要嫌弃她“活该”；看着她此刻哭得不能自已，他恨不得将世上所有的美好都捧到她面前，只求她能展颜一笑。

江恒·曜辞（“舒舒，如果你需要的不是我……那我又该如何自处？”）

江姝·望舒“哥……”

江望舒哭得有些脱力，声音细弱蚊蝇，带着浓浓的倦意。

江姝·望舒“我是不是……很没用？”

江恒·曜辞“胡说八道什么！”

江曜辞立刻反驳，语气是惯常的冲，但揽着她肩膀的手臂却收紧了些，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江恒·曜辞“你可是云梦泽最厉害的江望舒，是世家仙子榜第一！谁敢说你没用？”

月光透过窗棂，洒在江望舒泪痕未干的脸上，长长的睫毛被泪水濡湿，黏在一起，看起来可怜又脆弱。江曜辞看着她这副模样，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着，又酸又胀。他想起白日里她挺身而出为那陌生女孩澄清的样子，那般耀眼，又那般……孤独。

一股无名火在他胸腔里燃烧，却又因为眼前人的眼泪而不得不强行压下。

江恒·曜辞（“凭什么舒舒要受这种委屈？那些乱嚼舌根的人，都该死！”）

江恒·曜辞“喂。”

他忽然开口，声音因为压抑着情绪而显得有些沙哑。

江恒·曜辞“还记不记得你七岁那年，第一次被虞夫人用鸢尾鞭抽手心？”

江望舒抬起朦胧的泪眼，有些不解地看着他，轻轻点了点头。那时她刚学一套剑法，总是练不好。

江恒·曜辞“你当时也是这么哭。”

江曜辞扯了扯嘴角，想做出个嘲讽的表情，却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语气反而带上了不易察觉的回忆和……心疼。

江恒·曜辞“哭得比现在还凶，眼泪糊了一脸，丑死了。”

江望舒小声反驳：

江姝·望舒“我哪有……”

江恒·曜辞“怎么没有？”

江曜辞打断她。

江恒·曜辞“那时候我就想，这丫头怎么这么能哭，烦死了。”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依旧泛红的手心——虽然早已没有伤痕，但他似乎总能看见，声音低了下去。

江恒·曜辞“……可是，看你那么疼，我又觉得，那鞭子还不如抽在我身上。”

江望舒愣住了，怔怔地看着他。江曜辞似乎有些懊恼自己说了这么“肉麻”的话，别开脸，耳根在月光下透着红，语气又变得硬邦邦起来：

江恒·曜辞“所以……现在也一样。”

江恒·曜辞“以后谁再敢乱传你闲话，让你受委屈，你就告诉我。”

他转回头，盯着她的眼睛，眼神是前所未有的认真和凶狠。

江恒·曜辞“我去把他们的舌头拔下来！看他们还怎么胡说八道！”

这话说得血腥又暴力，完全不符合世家公子的教养，却让江望舒“噗嗤”一声，带着泪笑了出来。她知道，哥是说真的。

江恒·曜辞“笑什么笑！”

江曜辞被她笑得更加不自在，凶巴巴地瞪她。

江恒·曜辞“我说到做到！”

江姝·望舒“我知道。”

江望舒轻声说，她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泪痕，虽然眼睛还红肿着，但情绪显然稳定了许多。她看着自家哥这副明明关心得要命却偏要装出一副恶霸模样的样子，心底那股寒意被驱散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暖意。

江姝·望舒“哥。”

她声音很轻，带着依赖。

江姝·望舒“谢谢你。”

江恒·曜辞“谢什么谢！”

江曜辞立刻反驳，像是被烫到一样。

江恒·曜辞“我是你哥！我不护着你谁护着你？难道指望苏驰远那个不着调的，还是蓝砚辞那块冰？”

他语气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强烈的独占欲。

江恒·曜辞（“舒舒自然由我来护着。其他人，靠边站！”）

江望舒看着他别扭的样子，终于破涕为笑，笑容虽然还有些勉强，却比刚才多了几分生气。她伸手，轻轻拉住江曜辞的衣袖，像小时候那样晃了晃：

江姝·望舒“嗯，哥哥最好了。”

这简单的动作和话语，让江曜辞浑身一僵，所有强装出来的凶狠瞬间溃不成军。他看着她依赖的眼神，听着她软软的声音，只觉得整颗心都化成了一滩水，什么火气都没了。

他有些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站起身，依旧板着脸：

江恒·曜辞“行了，别坐地上了，凉。赶紧睡觉！明天还要赶路，顶着两个肿眼泡，难看死了！”

说着，他伸手，不算温柔却足够有力地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江望舒顺着他的力道站起身，看着他明明关心却偏要嘴硬的样子，心底一片柔软。

江姝·望舒“知道了，哥。”

她柔顺地应道。

江曜辞看着她乖乖躺到床上，替她掖了掖被角，动作略显生疏，却极其仔细。做完这一切，他站在床边，看着她闭上眼睛，才低声嘟囔了一句，像是说给她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

江恒·曜辞“……以后，不用什么事都自己扛着。”

江恒·曜辞“天塌下来，有哥给你顶着。”

他说得斩钉截铁，仿佛这是世间最理所当然的事情。这不仅仅是兄长的维护，更是一个少年埋藏在心底最深处、无法宣之于口的爱意与誓言。

江望舒似乎感受到了他话语中的力量，往他身边靠了靠，寻找着一个更安稳的姿势，带着鼻音轻轻“嗯”了一声，依赖全然信任。

江曜辞感受着身边传来的温热和淡淡的莲香，身体僵硬了一瞬，随即缓缓放松下来。他任由她靠着，抬头望着窗外的月亮，心中一片滚烫的酸软。

江恒·曜辞（“就这样吧，江曜辞。”）

江恒·曜辞（“能这样陪着她，护着她，哪怕永远只是“哥哥”……也好。”）

月光静谧，少年的心事深沉如海，所有的爱意、挣扎与守护，都融化在这个无言而温暖的夜晚里。他知道前路漫长，觊觎他怀中明珠的人众多，但他绝不会后退半步。

因为，江望舒，是他江曜辞拼尽一切也要守护的，唯一的月亮。

卿知超级无敌喜欢杨洋 所以互动超级多

卿知江月曜天磕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