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为了纪念我们在一起一周年了，我们相约去喝咖啡。

商场顶层的露天咖啡座，李昊刚把提拉米匙放进嘴里，就感觉到我整个人僵住了。

他顺着我的目光看去，一个穿着白色衬衣、鼻梁上架着金丝边眼镜的男人正朝我们这边走来。那人身形挺拔，步伐从容，浑身散发着一种与周遭奢华环境格格不入的书卷气，目光却直直锁定在我身上。

“好久不见，小静。”周屿的声音还是那样低沉而有磁性，带着一种熟悉的、曾让我深陷的亲昵。

我勉强扯出笑容：“周屿？真巧。” 心跳却不由自主地加快了。李昊搭在桌下的手轻轻覆上我的，指尖微凉，让我瞬间回神。

“这位是？”周屿问，目光终于施舍般转向李昊，镜片后的眼神平静无波，仿佛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他们当然不是第一次见，但在这种情境下，周屿选择了最疏离也最高傲的开场。

李昊，一身剪裁精良的休闲西装，手腕上价值不菲的腕表在阳光下折射出低调的光芒，与周屿的学院风精英感形成鲜明对比。他并未起身，只是慵懒地靠向椅背，手臂自然地搭上我的椅背，形成一个充满占有欲的姿态，嘴角勾起一抹商业谈判桌上常见的、礼貌却疏离的弧度。

“周先生，别来无恙。”李昊的声音平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上次在市政府的文化产业论坛上，您的发言很有见地，不过关于资本对艺术介入的那个观点，我至今不敢苟同。”

周屿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显然没料到李昊会关注这些，并且如此直接地提起。“李总日理万机，没想到还会关注这些，还能记得我这小人物的发言，真是荣幸。”他拉过椅子坐下，动作优雅，“看来小静跟你提过我。”

“恰恰相反，”李昊轻笑，端起咖啡抿了一口，“她很少提及过去。是我对出现在静静生命中的重要人物，都有必要做一番了解。” 他特意加重了“重要人物”四个字，语气平淡，却像一根细针，精准地刺向周屿。

周屿的脸色微沉，转向我，语气恢复了那种特有的、对旁人无效的温柔：“记得你最喜欢我陪你看书到深夜，然后去吃书店门口那家关东煮。那时候你总说，烟火气比什么都治愈。” 他试图将李昊排除在外，拉出一个只属于我和他的回忆结界。

李昊放在我椅背上的手轻轻拍了两下，像是安抚，也像是宣示主权。他唇角笑意加深，眼神却锐利起来：“是啊，静静是念旧。所以她偶尔还会想起‘团子’，想起那家关东煮。不过，”他话锋一转，目光直视周屿，“她现在更偏爱我能给她的稳定和安全感。比如，把‘鼎泰丰’的师傅请到家里，让她在干净温暖的厨房里边看夜景边吃热汤包，而不是在冬夜的路边摊吹冷风。周先生觉得，哪种更治愈？”

这话语里的阶层差异和体贴对比，像一把软刀子。周屿的清高和怀旧，在李昊实实在在的“能力”面前，显得有些苍白无力。

周屿扶了扶眼镜，试图夺回主动权：“物质带来的满足总是短暂的。有些刻在骨子里的习惯和喜好，不会轻易改变。就像小静对黑巧克力的偏爱，始终是那个小众的比利时牌子，而不是那些包装华丽的商业产品。” 他看向我，眼神笃定，仿佛在说：看，我依然是最懂你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