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让我难以安心，也让理想渐行渐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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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绪被常锐拍桌子的清脆声响猛然拉回，高启强的目光一点点从恍惚中剥离出来，渐渐变得清明，他抬眼看向对面的陈慧姗，那双复杂却又熟悉的眼眸正静静凝视着他，一瞬间，心头泛起一丝难以掩饰的欣喜，他的嘴角悄然勾起一抹浅淡的弧度，他知道，她认出了自己，也忆起了那年初遇时的点滴——那些尘封在岁月里的画面，如今重新浮现，如同昨日般鲜活而深刻
常锐“哎嘛呢！问你话你倒是吱个声啊，眼睛往哪看呢？”
高启强喉结上下滚动，手中的纸杯被他握得微微变形，陈慧姗听着常锐那严苛的语气，下意识地错开了与高启强对视的目光，片刻后，高启强也缓缓移开了凝在陈慧姗身上的眼神，转而望向眉头紧锁的常锐，目光中带着一丝复杂的情绪
高启强.“常警官，我刚才说的都是真的，那台等离子电视是我买来送给唐小龙唐小虎兄弟俩的，他们是市场管理员，年后说是要抽签选摊位”
高启强.“我那个鱼摊装备很大又重，根本不好挪动，我就想着去找他们说说情，然后唐小虎话里话外暗示我买台等离子电视送给他们，我最先是不想做这种事的”
高启强.“可为了生计，我还是去买了台等离子电视就今天下午送过去，结果他们兄弟俩不认还把我电视摔坏了，我就气不过推了唐小龙一把”
高启强.“然后他们一群人就上来打我，我根本反抗不了，他们把电视踩烂压在我身上踹我踢我”
高启强尽力将事发的每一个细节都描述得完整清楚，声音平稳却带着一丝疲惫，李响坐在一旁，手中的笔在纸上快速滑动，记录下每一句话，陈慧姗则坐在靠墙的凳子上，那是常锐刚才特意搬来的——安欣的凳子，她倚着墙壁，目光始终未曾离开过高启强的脸庞，他说话时微蹙的眉头、略显沙哑的嗓音，还有鼻青脸肿的伤痕，都让她心头一阵隐秘而无法忽视的抽痛，她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角，眉心轻蹙，心底升腾起一种难以名状的情绪，她不明白，为何自己会对这样一个男人产生心疼的感觉，那情绪就像细密的雨丝，悄无声息地浸透了她的思绪
陈慧姗心中思绪翻涌，若非方才瞥见高启强投来的目光——那饱含激动与欣喜却又夹杂着一丝复杂情绪的眼神，还有他那依旧如昔的满头卷发，她几乎就要将当年的种种尽数忘却在岁月的尘埃里，高启强看她的目光如同一把钥匙悄然打开了记忆深处紧锁的门扉
常锐“等等！今天下午几点？”
高启强.“大概是…五点过十分左右”
常锐“我们是五点半左右赶到的事发现场，据在场人说是你先动的手，而且唐小龙脸上也有伤，我们也安排了人带他去医院验伤，的确是抓痕”
常锐“他们都说是你先对唐小龙动手，那中间的二十分钟你怎么证明自己是清白的？”
高启强.“我…”
常锐的步步紧逼并未让高启强乱了方寸，事实上，的确是高启强先动了手，但那完全出于自卫，毕竟群殴的始作俑者是唐小龙等人，尽管高启强自身并无大碍，但唐小龙和唐小虎此刻正躺在医院里，警方也不得不给他们一个合理的交代
陈慧姗“那些人都是一伙的，又怎么可能会给他做证”
高启强正欲开口为自己辩解，陈慧姗却蹙起眉头，目光转向常锐，语调淡然却带着笃定，那神情仿佛她当时就在现场亲眼目睹了一切，她毫不避讳地站在高启强这边，言辞恳切地替他说话，常锐与李响闻言，皆是震惊又疑惑地将头转过去看她，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高启强愣了一瞬，随即咧嘴一笑，牵动了嘴角的伤口，疼痛伴随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愉悦让他笑得既苦涩又满足，他眸光微柔，满含深情地望向陈慧姗，那一眼似乎胜过千言万语
常锐“咳说什么呢，让你坐这儿已经是违反规定了，你再说话就让你出去了”
陈慧姗“人家打官司还有群众呢，我只是客观公正的发表意见，难道说错了吗？”
陈慧姗“那个房子里又没监控，凭什么那些人说什么就是什么，仗着他们人多啊，那你们为什么就觉得他说的不是事实”
高启强的目光此刻全然被陈慧姗占据，心中再容不下其他，八年前在旧厂街菜市场的喧嚣里，她毫不犹豫地挺身而出；如今她又坚定地为他辨证，两个身影在记忆与现实间交错、重叠，清晰得仿佛刻入骨髓，他顾不上旁的一切，唯一在意的是她眼底对自己的看法，无论时光如何流转，陈慧姗始终站在那里，像一道不动如山的依靠，将他护在身后，成为他心底最温暖的存在
常锐听着陈慧姗的话，陷入了沉思。他的眉头微皱，似乎在权衡着什么，这时，李响轻咳了一声，缓缓靠近常锐，将身体倾向他的耳畔，压低声音说道，然而，审讯室的空间本就狭小，加之四下一片寂静，李响虽刻意压低了嗓音，那话语却依旧清晰地钻进了陈慧姗与高启强的耳中，令两人神色微动，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了他们这边
李响“其实，我也觉得慧姗说的有道理”
常锐“不是，这…警察办案，无关人员请出去”
常锐虽认同陈慧姗所言，但该履行的程序依旧不能省略，李响撇了撇嘴，继续埋头记录笔录，陈慧姗望着常锐那蹙眉沉思的神情，心中已明了几分，便不再多留以免打扰他们，她起身将桌上的铁锈四方饭盒拿起，轻轻放在高启强的桌上，高启强愣了一下，抬眼望向她
高启强.“这…这是”
陈慧姗“这是你弟弟妹妹给你包的饺子，里面也有一半是我包的饺子，至于什么馅的自己吃个尝尝吧”
高启强.“我…我弟弟妹妹他们也来了？”
陈慧姗“嗯，就在隔壁休息室，正在看春晚呢”
陈慧姗“你听，电视里的声音都传过来了”
高启强.“谢谢…谢谢你
高启强眸中噙着泪光，缓缓抬头望向陈慧姗，陈慧姗静静地凝视着他，目光深邃而柔和，她心中明白，高启强的这份感激并非仅仅因为今日她将他的弟弟妹妹带入这里，还牵扯到更多——又或许与八年前的那场纠葛有关，然而此刻，陈慧姗并未深入思索，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像是一种无声的安慰，也像是在告诉他，一切尽在不言中
陈慧姗“清者自清，警察就是给世间公正，人民公道的”
陈慧姗“高启强，出身寒微不是耻辱，能屈能伸方为丈夫，你靠双手劳动赚来的钱，脚踏实地的生活，你比很多人都厉害”
陈慧姗深深凝视了高启强一眼，那目光如清泉般掠过他的心湖，激起层层涟漪，高启强微微一怔，仿佛在她的眸光中捕捉到了一丝熟悉的温度——那是他投向她的眼神，尽管这抹柔情转瞬即逝，却足以令他心头泛起无法平息的波澜，可当他终于从这片短暂的恍惚中回过神来时，陈慧姗的身影已然消失不见，懊恼如潮水般涌上心头，他垂下头，双拳紧握，指甲几乎嵌入掌心，他喃喃自语，声音里满是不甘与悔恨
常锐“不是，这不对吧，这不符合规定吧，怎么还给犯人东西吃？”
李响“还没定罪呢，这只是审问，不能算犯人”
常锐“那更不能给吃的”
常锐的话音尚未完全消散在空气中，安欣已在门外捕捉到了那熟悉的声线，他稍作停顿，随后轻轻推门而入，目光直直落在常锐的身上，唇角微启，他的声音平静的说道
安欣“是我让小慧拿进来的，反正今天晚上局里就我们仨，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呢”
李响“就是啊老常，做人不能太死板，通情达理点嘛”
常锐“你俩少在这儿给我一唱一和的，我是警察”
安欣“警察也是人啊”
李响“就是，警察也要有人性才受群众喜欢”
常锐“你们！行，我饿了我先去吃我妹给我带来的饺子了，你俩来审”
话音落下，常锐便拿起饭盒，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审讯室，安欣与李响对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地露出一抹笑意，安欣缓缓坐到常锐刚刚的位置上，目光投向对面的高启强，只见他低着头，用手抓起饭盒里的饺子，一个接一个往嘴里塞，完全没碰一旁的筷子，那些圆鼓鼓的猪肉白菜馅饺子宛如小金元宝般被他吃得干干净净，连一丝残渣都没剩下，安欣静静看着这一幕，默不作声地起身，提起水壶为他添了一杯热茶
安欣“慢点吃，都是你的”
安欣“那个稀烂的是你弟弟妹妹包的饺子，你把小慧包的饺子都吃完了？”
高启强.“嗯，很好吃，有…家的味道”
李响“看把你饿的，狼吞虎咽的，多久没吃饭了”
高启强.“今天一天都还没吃”
李响“怪不得呢”
安欣“小慧包的饺子确实好吃而且买相还好，他哥就是常警官最喜欢吃的就是她包的猪肉白菜馅饺子”
高启强.“我也喜欢吃猪肉白菜馅的饺子，但是我弟弟妹妹都喜欢吃胡萝卜丝馅的，所以我这些年都包的是胡萝卜丝肉馅的饺子，好久没吃猪肉白菜馅的了”
高启强话音未落，便狼吞虎咽地抓起最后一个陈慧姗包的饺子毫不犹豫地塞进嘴里，他瞥了眼碗里那堆烂皮破馅的饺子，有些难以言喻地咽了咽口水，但终究还是拾起了旁边的竹筷，夹起一个送入口中，尽管味道不尽如人意，心中却满是欣慰，他感叹着弟妹终于长大，也暗自决定，出去后一定要教会他们做饭，而第一课便是包饺子
李响“你这还真是又当爹又当妈还当哥的，拉扯弟弟妹妹长大不容易吧？”
高启强.“还行，以前是挺苦挺累的，但看着他们长大学有所成，我就很高兴，毕竟我和他们是亲兄弟，父母不在了，我们就是世上拥有亲血脉的家人”
安欣“你看看这么一个重情重义的人，怎么可能会去做那样的事呢”
安欣夹起一只饺子送入口中，唇角扬起一抹笑意，一边咀嚼一边看向对面，李响也正吃着饺子，闻言轻轻点了点头，嘴角带着一丝淡淡的释然，高启强坐在一旁，憨厚地笑了笑，声音低而温和，就在这时，隔壁房间的电视里传来跨年钟声倒计时的播报声，气氛顿时多了一分微妙的凝重，高启强放下手中的竹筷，伸手拿起放在一旁的纸杯，杯中是安欣先前为他倒的茶水，温热依旧，他稍稍抬起杯子，冲着安欣和李响扬了扬，目光中透着几分复杂却真诚的情绪，仿佛这一杯不仅仅是茶，更是一次无言的交流与默契的交汇
高启强.“安警官，李警官，新年快乐！”
安欣“新年快乐！”
李响“新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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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三十过后的第二天，高启强终于从公安局走了出来，清晨的寒意还未完全散去，空气中带着一丝微凉的清新，高启盛和高启兰早已守在门口，身影在薄雾中显得有些模糊，当铁门缓缓拉开，高启强的身影映入眼帘时，兄妹俩几乎是同时迎了上去，没有多余的言语，三人的目光在瞬间交汇，那一刻仿佛连时间都静止了，他们相视一笑，随即紧紧地拥抱在一起，像是一道无形的屏障被打破，所有压抑的情绪在这一刻化作无声的温暖
高启盛.“哥！回家了”
高启兰.“哥！饭都在家里做好了，咱回家吃饭！”
高启强.“好！回家吃饭！”
当天下午，高启兰在家与高启强和高启盛共度了一顿温馨的团圆饭后，便匆匆赶火车返回学校，高启强正忙着收拾桌上的杯盘狼藉，动作间透着一股熟悉的利落劲儿，高启盛站在一旁，目光几度在哥哥的背影上徘徊，似乎有些话堵在喉头，欲言又止，最终他深吸了一口气，脚步迟疑却坚定地朝高启强走去
高启盛.“哥，我有个事儿想和你谈谈”
高启强.“你说”
高启盛.“哎呀哥，你先别忙了，坐下”
高启盛的心中波澜起伏，对于即将开口谈论的事情，他感到忐忑难安，他无法预料高启强是否会点头应允，但他的决心已如磐石般坚定——无论如何，他都要涉足小灵通的生意，他相信自己有能力说服高启强，毕竟，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自己的哥哥，他深知，高启强是一个野心勃勃且才干非凡的人，而这一点正是他最大的筹码
高启盛将双手稳稳按在高启强的双肩上，轻轻一推，将他安置在凳子上，随后才绕到对面坐下，两人面对面，昏黄的吊灯光线透过他的镜片折射出微弱的光晕，映衬着他眼中因激动而闪烁的光芒，高启强皱起眉头，目光中带着一丝疑惑，打量着弟弟那难以掩饰的兴奋神情，心底升腾起一股不明所以的预感
高启强.“阿盛，有什么事吗？”
高启盛.“哥，我这马上要毕业了嘛”
高启强.“嗯，你有什么打算？是想和同学去创业还是在省城找工作？”
高启盛.“哥，我想回来，回来和你一起干”
高启强闻言，脸色骤然一变，又惊又怒，猛地拍案而起，声音如雷霆般呵斥道，那神情仿佛压抑已久的怒火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眼神中满是不可置信与愤懑
高启强.“胡闹！你回来干嘛！跟我一起卖鱼当鱼贩子吗？你一个大学生就应该毕业后留在省城找工作”
高启强.“你怎么这么没志向呢！”
高启盛.“哥！你先别急，你先听我说完！”
高启盛话音未落，便一把攥住高启强的手腕，将他强行拉回凳子上坐下，高启强眉头紧蹙，神色间满是压抑的怒火，目光如刀般直直刺向高启盛，而高启盛却似乎浑然不觉，随手从衣兜里掏出一部小灵通手机，“啪”地一声，稳稳放在桌上，那清脆的声响在沉默的气氛中尤为刺耳，瞬间点燃了两人之间暗涌的张力
高启盛.“这个东西叫小灵通，现在在市场上特别火，哥！这可是难得的商机啊，如果我们抓住了！这将是我们兄弟俩赚的第一桶金！”
高启强听完后，并未流露出令高启盛期待的神情，他猛然起身，一把攥住高启盛的衣领，另一只手则抓起沙发上的书包，他用脚狠狠踹开铁质防盗门，将高启盛猛然甩出门外，紧接着又把书包重重地砸在他身上，他抬起手指向远处某个方向，目光如刀，声音里裹挟着凛冽的怒火，厉声叱喝道
高启强.“你现在就给我滚回学校去，滚！”
说着，高启强径直将铁门拉拢过来，沉沉地关上，高启盛却顾不上被甩落在地的行李，连忙将书包往身前一挎，双手紧紧扒住冰凉的铁门，嗓音透过门缝急切地喊了出去，他的声音里带着几分不甘又掺杂着些许迫切，仿佛想用这一声呼喊挽回什么，又像是在做最后的挣扎
高启盛.“哥！我大学都快毕业了，我已经”
高启强.“我管你大不大，你在我这就永远是孩子！”
高启盛.“哥！你听我一次行不行！现在我才是这个家里学历最高的人！”
高启强.“那又怎么样！再高我也是你哥！这件事儿你就得听我的！”
高启盛望着高启强那副油盐不进、倔强得近乎顽固的模样，心中陡然升起了阵阵疲惫，他缓缓侧转身子，面向大院的方向，目光落在那些连排交错的老房子上，那些房屋参差不齐地挤在一起，显得杂乱而破旧，仿佛诉说着岁月的沧桑，他双手插在腰间，沉默不语，似乎连呼吸都沉重了几分
高启盛.“高启强我问你，我大学毕业后还回家住吗？”
高启强.“这是你家，你不回来还去哪住！”
话音刚落，高启强才猛然意识到自己竟被高启盛无形中牵着鼻子走，他一时语塞，胸口像是压了块沉甸甸的石头，无奈地长叹了一口气，随后，他将双手撑在石栏柱上，指尖微微用力，仿佛想借这冰冷坚硬的触感压下内心的波澜
高启强.“你大学毕业了就在省城工作，你赚了钱就在省城买套房子，你还回来干什么”
高启盛.“所以你也嫌弃这儿，你也不希望我回来住”
高启盛.“那你就守着你那个烂鱼摊子守一辈子吧”
高启盛.“你看看咱们工厂大院，有能耐的都走了！”
高启强.“对，有能耐的都走了，有能耐谁还待在这儿”
高启强.“你有能耐你就走，走啊！”
高启强一脚踹在铁门上，发出刺耳的金属撞击声，高启盛下意识地缩了缩身子，眉头紧锁却未发一言，高启强微微弓着背，步伐沉缓地走到一旁，坐下时椅子发出轻微的摩擦声，高启盛推开铁门迈步进来，神情复杂地站在原地，高启强端起桌上的茶杯，将杯中残余的茶水径直泼向他的脚边，水花四溅之际，高启盛慌忙抬起脚，动作仓促而狼狈
高启强将头轻轻偏至一侧，手指紧扣着茶杯，心头似有千般思绪缠绕，高启盛望见哥哥这般模样，不禁垂下眼帘，内心满是自责与痛惜，他懊悔自己刚才不该与高启强大动干戈，致使哥哥心烦意乱，与此同时，又深切怜惜起这个自十一岁起便撑起整个家的兄长，此刻，那熟悉的身影竟显得格外疲惫，仿佛一瞬间老去了十岁，高启盛深知哥哥内心的隐忧，无非是害怕连累了他和高启兰，然而血浓于水的亲情岂能因些许困难而割舍，这些年，高启强省吃俭用，凭借鱼摊微薄的收入供他们兄妹读完书、完成学业，旧厂街里无人不晓这位二十九岁仍孤身一人的“老光棍”，对于这一切，高启盛都明白，他心疼眼前这个为了家庭鞠躬尽瘁的男人——正是他用坚实的臂膀为弟弟妹妹挡住了无数风雨
高启盛缓步上前，蹲下身子与高启强平视，他微微仰起头，目光落在高启强的脸上，神情复杂难辨，片刻沉默后，他压低声音，语调轻柔却带着难以忽视的深意，缓缓说道，噙在唇边的话语似有千钧重量，令空气都显得凝滞了几分
高启盛.“哥，对不起，我不该跟你吵架”
高启盛.“这些年一直都是你在支撑着这个家，什么好吃的好用的都给了我和小兰，还记得每次去阿来面馆吃咱们兄妹仨最喜欢的猪脚面，你都是把猪脚给小兰，面给我吃，自己笑着说不饿却大口大口的喝着汤”
高启盛.“一件旧皮袄从十三岁穿到三十岁，缝缝补补的穿了十七年，过年过节也不舍得给自己买件新衣服穿，但是我和小兰考了年级第一，你却带我们去吃猪脚面”
高启盛.“哥，其实你在我眼里一直都是最有能耐，最有本事的人，我知道你怕腥，但还是为了我和小兰在那个烂鱼摊子里一窝好十几年”
高启盛娓娓道来，将这些年高家三兄妹的往事一一铺陈，高启强听着，渐渐陷入了回忆，仿佛有某些深藏心底的画面被唤醒，他微垂眼眸，唇角不经意地扬起一抹浅笑，带着几分暖意与怀念，高启盛看在眼里，见哥哥神色稍稍松动，连忙伸手紧紧握住高启强的手，像是怕那一丝难得的柔和转瞬即逝
高启盛.“哥，我想说我已经长大了，可以帮你分担家里的重担，你可以不用再这么累”
高启强缓缓转过头，目光落在蹲在身前的高启盛身上，那双眼睛里闪烁着光芒，既有亲情的温暖，又透着对商机的敏锐与精明，他的心里五味杂陈，一方面为弟弟如今能够自食其力而感到欣慰，另一方面却忍不住暗生恼意，明明高启盛才华横溢，完全可以拥有更广阔的未来、更高的成就，可他却甘愿回到旧厂街，只为了替自己分担压力，这份情义让他心头一热，却又深深刺痛了某种不愿面对的现实
高启强.“这个什么小铃铛，什么来头？”
高启盛.“哥，这叫小灵通，我现在用这个给你打电话不要钱”
高启强.“不要钱？这…犯不犯法啊”
高启强是底层挣扎的劳动人民，多年经营鱼摊的生涯早已让他饱尝世间冷暖，他看透了社会上那些阴暗角落里的腐败与虚伪，心中对“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压根不抱任何幻想，即便真有馅饼落下，他也坚信绝不会砸到自己头上，此刻，他接过弟弟高启盛递来的小灵通，手指翻转间仔细把玩着，目光打量再三，却始终察觉不出这物件有何特别之处，那小巧冰冷的外壳仿佛只是平淡生活中又一件不起眼的存在，无法激起他内心的一丝波澜
高启盛.“这不犯法的”
高启强.“那打电话呢？”
高启盛.“打电话是你原来电话费的一半还要少”
高启强.“那这门路你怎么来的？”
高启盛.“我听我同学说的啊，现在浙江那边已经开始试点了，如果咱们在咱们的城市做这个业务的话，那就是头一家”
高启盛.“独家代理，没人跟咱们抢的！”
高启盛.“哥，信我一次行吗？”
高启盛的眸光中带着难以掩饰的祈求与深切的期待，他紧紧盯着高启强，仿佛想用眼神传递出内心所有的渴望，高启强的目光微微一动，一抹犹豫如轻烟般掠过他的眼底，高启盛早已将小灵通生意的好处剖析得清晰透彻，句句切中要害，加之那恰到好处的“感情牌”攻势，让他的话语犹如涓涓细流，无声却有力地渗透进高启强的思绪之中，商人的理智与兄弟间的情谊在这一刻激烈交锋，空气里似乎都弥漫着一股微妙而沉重的压力
高启盛的目光中透着祈求与期待，定定地望向高启强，高启强的眸中闪过一抹犹豫之色，似乎在权衡什么，高启盛将小灵通生意的种种好处剖析得清清楚楚，又添了几分感情的筹码，那些话语如同涓涓细流，淌过高启强心中的沟壑，他确乎是有些动心了
高启强的思绪突然被陈慧姗的身影占据，从第一眼见到她，他就知道，她绝非普通家庭出身的女孩。那些年，无论白昼如何喧嚣，深夜里，她的面容总会在他闭上眼时浮现，声音如细雨般萦绕耳畔，直到前两天，在警局与她再度重逢，那一瞬间令他心潮翻涌——既因久别后的相逢而欣喜，又因彼此之间仿佛愈发遥远的距离感到羞怯与自卑，他知道自己与她之间那道无形的鸿沟，似乎早已深不见底
不仅是阶层上的鸿沟，更有物质与精神层面的天壤之别，他身处底层，每日为生计奔波，守着鱼摊讨生活，双手沾满鱼腥，汗水浸透衣衫，而她却立于食物链的顶端，举手投足间尽是闲适与优雅，仿佛每一天都沉浸在诗情画意中，活得随心又随性，如同云端之上的一抹霞光，遥不可及
高启强心中的欲望如潮水般涌动，愈发深沉，一个大胆的念头骤然闪过他的脑海——若借此机会成为富翁，是否有可能与陈慧姗再度重逢，命运的齿轮是否会因此转动，让他们的人生轨迹再度交汇，这个想法像一团火焰，在他胸中燃烧得愈发炽烈，却也夹杂着几分隐秘的不确定
高启强.“阿盛，你明天带我去看看这个小灵通吧”
高启盛见高启强目光坚定地望向自己，心中已然明了——大哥这是同意了与他一同开店的提议，刹那间，喜悦如潮水般涌上心头，他忍不住连连点头，连语调都不自觉地扬起了几分，仿佛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在诉说着内心的激动与期待
高启盛.“好！哥，咱们兄弟齐心一定可以在京海市大展宏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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