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奈川海岸战役的硝烟与寒意尚未从人们心头彻底散去,肃穆的哀乐已然在基地中央广场低回。
纯白的菊花层层叠叠,几乎将地面覆盖,如同一场不合时宜的大雪,祭奠着逝去的英魂。
四之宫功怀中紧紧抱着四之宫光的遗像,他那张惯常坚毅如岩石的古铜色脸庞上看不出太多波澜,仿佛将所有情绪都封存在了内心深处。
只有那布满双眼、蛛网般密布的血丝,以及眉宇间无法掩饰的深刻倦意,无声地诉说着他承受的巨痛。
小小的奇可露,穿着一身过于沉重的黑色连衣裙,怀里死死抱着母亲生前送给她的、那个已经有些旧了的怪兽玩偶。
她哭得几乎喘不上气,小脸憋得通红,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打湿了玩偶的绒毛。
她用力咬着下唇,直到泛白,用尽全身力气才挤出断断续续、带着哽咽的誓言:
四之宫奇可露“妈妈……奇可露,会……会变得很强大……像妈妈一样……保护大家……呜……”
鸣海弦沉默地站在人群的最后方,肩膀处厚厚的绷带依旧洇出刺目的鲜红,但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只是死死地盯着葬礼仪式的最前方——那里,没有那个熟悉的身影。
自从冰封的海岸归来,他就再没见过伊藤海未,只辗转听到她被紧急送入了最高级别的生命维持治疗舱。
一股强烈的冲动驱使着他想立刻冲去医疗区,却被身旁一只沉稳的手牢牢按住。
他转头,对上保科宗四郎的视线——那双总是眯着的眼睛此刻完全睁开,里面不再是平日的慵懒或洞察,而是沉甸甸的、如同暴风雨前压抑海面般的哀恸与坚决。
保科宗四郎“先……”
保科的声音异常低沉,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保科宗四郎“送前辈们,走完这最后一程。海未那边……有我守着。”
葬礼的最后一个音符消散在风中,两人几乎是同时转身,用最快的速度冲向位于基地最深处的医疗区。
穿过层层隔离门,冰冷的空气扑面而来。
透过厚重的特种玻璃治疗舱壁,他们看到了伊藤海未。
她静静地躺在充满莹蓝色营养液的舱体内,周身笼罩着一层仿佛源自她体内、不断流转的淡淡冰雾,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如同易碎的瓷娃娃。
四之宫功不知何时已站在舱边,他粗粝的手指极其轻柔地贴合在冰冷的玻璃上,仿佛想借此传递一丝温度,声音因长时间未眠和悲伤而沙哑不堪:
四之宫功“生命体征稳定,没有……直接死亡。但她体内能量场完全紊乱,仪器无法解析根源,像是……有两种力量在激烈冲突。
四之宫功治疗舱只能维持她最基本的生理状态,剩下的……要靠她自己。”
他们不知道的是,在那看似死寂的冰封表层之下,伊藤海未的意识正经历着一场惊心动魄的风暴。
在怪兽6号核心爆裂的最终刹那,一缕极其精纯、蕴含着绝对冰寒与操控特性的淡蓝色能量,如同拥有生命的毒蛇,强行钻入了她的经络。
这股外来的力量狂暴而冰冷,在她体内横冲直撞,撕裂般的痛苦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她的精神。
然而,奇异的是,她自身高达95%的解放战力,并未被完全压制,反而像是在绝境中被激发了凶性,开始本能地抵抗、包裹,甚至尝试去吞噬、融合这股入侵的寒意。
她并非昏迷,而是被困在了自己身体的牢笼里。
外界的声音清晰地传入她的意识:鸣海弦每日焦躁却刻意放轻的踱步声,他对着舱壁低声却又恶狠狠的“你快点给本大爷醒来”的催促;
保科宗四郎每天准时到来,用他那特有的、平稳的语调向医护人员询问各项细微数据变化的声音;
还有奇可露,小姑娘常常偷偷跑来,把小手贴在玻璃上,用带着哭腔的气音一遍遍喊着
四之宫奇可露“海未姐姐,快醒过来,奇可露想你了……”
她想回应,想告诉他们她听得到,想冲破这层无形的壁垒。
但每一次尝试,都如同深陷泥沼。她只能将所有的意志力集中起来,在无尽的黑暗与寒冷中,像最耐心的工匠,一点点地梳理、引导、尝试掌控体内那两股纠缠搏杀的力量,寻找着那一线可能存在的、将它们纳为己用的微光。
四之宫功“治疗和维持所需的一切资源,由我和保科家族共同承担。”
四之宫功的声音打破了医疗区的寂静,也打断了鸣海弦又一次无意识的焦躁踱步,
四之宫功“不必动用基地的公共储备。无论付出什么代价,只要有一线希望,就要让她醒过来。”
保科宗四郎微微颔首,从制服内袋中取出那个边缘已磨损的皮质笔记本,翻到最新的一页,上面是更加密集、严谨的记录和数据推演。
保科宗四郎“我查阅了防卫队成立以来所有记录在案的能量异常案例,”
他冷静地分析道,声音如同在做一个重要的战术简报,
保科宗四郎“从未出现过像海未前辈这样,在战后体内残留并持续活跃着如此清晰的怪兽本源能量。我认为,她现在的状态,可能并非简单的昏迷或伤势,更像是一种……被迫的、深度的‘适应’与‘蜕变’过程。”
他顿了顿,目光穿过玻璃,落在伊藤海未被冰雾笼罩的脸上,那总是眯着的眼睛里,此刻闪烁着不容动摇的信念,
保科宗四郎“我会持续记录她所有的生命表征变化,日复一日。我相信,总能等到她彻底掌控那股力量,睁开眼睛的那一天。”
鸣海弦听着,紧紧攥住了拳头,骨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他猛地抬手,用袖子狠狠抹了一把脸,试图擦去那些不请自来的脆弱情绪。他梗着脖子,试图找回平日里那副嚣张的语气,却掩盖不住声音里的一丝颤抖:
鸣海弦“哼!说、说好了!等她醒了,本大爷一定要跟她再比一场!看看到底是谁的解放战力更胜一筹!”
这看似幼稚的挑衅,其下埋藏的,是连他自己都未必完全清晰的、深切的担忧与期盼——这两年共同经历的庙会灯火、并肩作战的生死与共,早已将那个强大又温柔的身影,牢牢刻印在他心底最重要的位置。
治疗舱内,那层萦绕不散的淡蓝色冰雾,似乎极其微弱地、几不可察地波动了一下。
在意识的深渊中,伊藤海未清晰地“听”到了外面的一切——四之宫功沉重的担当,保科冷静下的执着,鸣海弦笨拙的关切,还有那份共同守护的温暖承诺。
她凝聚起所有的意志,再次尝试引导体内那两股纠缠的力量。
这一次,那缕冰寒的能量似乎不再那么狂暴,仿佛被外界的暖意所软化,随着她自身解放战力的牵引,缓缓流向指尖……
在那被冰雾笼罩的、苍白的手指末端,一个极其微小的、几乎无法用肉眼察觉的颤动,悄然发生。她知道,距离彻底醒来,回到那些用温暖守护着她的人身边的那一刻,不会太远了。
而舱外,阳光正努力穿透医疗区厚重的玻璃窗,柔和地洒在伊藤海未苍白的脸颊上,也照亮了静静守候在旁的三个身影。
而舱外,阳光正努力穿透医疗区厚重的玻璃窗,柔和地洒在伊藤海未苍白的脸颊上,也照亮了静静守候在旁的三个身影。
那光芒,仿佛为这场漫长而煎熬的等待,镀上了一圈充满希望与温柔的金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