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当那轮残缺的月牙悄然隐入厚重的云层深处，仿佛被黑暗吞噬了最后一丝光亮时，沈卿渊缓缓地伸出双手，解开了束缚在时影那如玉般温润手腕上的沉重锁链。

这并非是他一时的心软，而是他内心深处涌起的一股强烈冲动，他渴望亲眼目睹这只被无情折断翅膀的白鸟，是否还会不顾一切地、徒劳地扑向那扇紧紧锁闭、遥不可及的窗。

时影果然如他所料，有了动作。

他双手颤抖着，扶着那冰冷而坚硬的寒玉床边缘，艰难地站起身来。由于长时间未曾活动，他的双腿微微发颤，仿佛随时都会支撑不住而跌倒。

那素白的衣袍下摆轻轻扫过地面，带起一阵细碎而沉闷的声响，如同他此刻内心纷乱的思绪。他始终没有看沈卿渊一眼，径直迈开步伐，走向那扇透着寒意的窗边。

当他的指尖触碰到那冰冷刺骨的窗棂时，指节瞬间变得苍白如纸，仿佛连血液都被冻结。

窗外，是魔域特有的暗紫色夜空，深沉而压抑，仿佛一块巨大的幕布，遮住了所有的希望与光明。

远处的山峦如同蛰伏的巨兽，静静地等待着吞噬一切的机会。连那吹过的风里，都裹挟着若有似无的血腥气，让人不禁心生寒意。

这里没有九嶷山那如梦如幻的流云，没有清冽甘甜的晨露，只有无尽的黑暗与绝望。

“看到了？”沈卿渊那略带沙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一丝漫不经心的残忍，仿佛在欣赏自己的杰作，“这里没有你要的东西，没有你曾经所拥有的一切。”

时影没有回头，只是静静地望着那片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的夜空，声音轻得像一缕即将消散的烟：“你究竟想怎样？你到底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我想怎样？”沈卿渊缓步走近，脚步声在寂静的房间里回荡，如同死神的脚步。

他从背后轻轻环住时影那纤细的腰肢，脸颊紧紧贴在他的后颈上，呼吸拂过那片还留着齿痕的肌肤，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暧昧与疯狂，“我只想你看着我，像当年在忘川河畔那样，眼里只有我一个人，只属于我一个人。”

他的手臂越收越紧，仿佛要将时影整个人嵌进自己的身体里，与他融为一体。

“可你后来走了，你回到了你的九嶷山，做你的高高在上的神官，把我忘得一干二净。我在魔域的血海里挣扎求生的时候，你在受万人敬仰；我被仇家追杀，断了半条命的时候，你在为苍生祈福。你凭什么能如此潇洒地离开？你凭什么能把我忘得那么彻底？”

“时影，你凭什么？”

最后三个字，带着淬了毒般的怨怼与愤怒，仿佛要将时影整个人吞噬。时影猛地挣了一下，想要挣脱这束缚，却被箍得更紧，仿佛陷入了一个无法逃脱的牢笼。

沈卿渊的气息里多了几分魔气的腥甜，他狠狠地咬住时影的耳垂，力道带着惩罚的意味，仿佛要将所有的怨恨都发泄出来：“你欠我的，要用一辈子来还，你逃不掉的。”

时影的身体僵住了，仿佛被冻结了一般。他能清楚地感觉到沈卿渊的指尖正沿着他的脊椎缓缓上移，所过之处，皮肤泛起一阵战栗。

那不是因为情动，而是深入骨髓的寒意。他清楚地知道，这个男人的温柔里藏着怎样的疯狂，爱意里裹着怎样的毁灭欲，一旦触碰，便会万劫不复。

“放开我。”时影的声音冷了下来，带着神官独有的疏离与冷漠，“沈卿渊，你留不住我的心，你永远也得不到你想要的。”

“心？”沈卿渊低笑起来，笑声震得时影的后背微微发麻，仿佛来自地狱的召唤，“我不要你的心。

我只要你的人，你的眼睛，你的手，你的身体，所有能被我看见、能被我触碰的地方，都必须属于我，只能属于我。”

他突然转身，将时影狠狠地按在窗棂上，双手扣住他的肩，迫使他抬头看着自己。

沈卿渊的眼底翻涌着暗紫色的魔纹，像燃烧的鬼火一般，闪烁着疯狂与偏执的光芒：“你不是喜欢苍生吗？那就乖乖听话，留在我的身边。你若敢再动离开的念头，我就屠了九嶷山，让那些你护着的人，都为你陪葬，让你成为千古罪人。”

时影的瞳孔骤然收缩，仿佛被一道闪电击中。

他知道沈卿渊说得出做得到，这个从地狱里爬回来的魔尊，早就没了人性，为了留住他，什么疯狂的事都做得出来。他仿佛已经看到了九嶷山那血流成河的惨状，听到了那些无辜百姓的哀嚎与哭喊。

“你……”时影的声音里终于带上了一丝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愤怒与无力，“你简直不可理喻，你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是，我不可理喻。”沈卿渊凑近，鼻尖几乎要碰到时影的鼻尖，语气偏执而狂热，“从我失去你的那一刻起，我就疯了。时影，是你把我逼疯的，你就得负责把我看好，否则，我会让整个世界都为你陪葬。”

他低头，狠狠地吻上时影的唇。

没有温柔，只有不容抗拒的掠夺，像是要将这个吻刻进彼此的骨血里，永远也无法抹去。

时影紧闭着唇，牙关咬得死紧，仿佛要将自己的嘴唇咬破一般。直到唇瓣被磨破，尝到淡淡的血腥味，他才终于忍不住偏过头，剧烈地喘息着，仿佛一条被抛上岸的鱼。

沈卿渊看着他泛红的眼角和颤抖的唇，眼底的疯狂渐渐褪去，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偏执与占有欲。他抬手，轻轻拂去时影唇角的血迹，动作竟带着一丝笨拙的温柔，仿佛在对待一件无比珍贵的宝物。

“别再惹我生气了，影儿。”他的声音放低了，像在哀求，又像在威胁，“我不想伤害你，真的不想。但如果你非要离开，非要挑战我的底线……”

他没有说下去，但眼中的狠戾已经说明了一切，仿佛只要时影敢迈出那一步，他就会毫不犹豫地毁灭一切。

时影闭上眼，任由绝望将自己淹没。他知道，这场名为“爱”的囚禁，恐怕永远没有尽头了。他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未来的命运，被束缚在这个男人的身边，永远也无法逃脱。

窗外，暗紫色的夜空里，一颗孤星骤然陨落，无声无息，像极了他此刻的命运，孤独而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