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铁皮屋

日子像檐下的积雪，悄无声息地融化着，转眼就过了半月。梧桐渐渐褪去了初见时的怯生生，成了家里的“小尾巴”。乐乐上学时，她会扒着门框目送，直到那抹蓝色校服消失在街角；乐乐放学回来，她就颠颠地跑过去，把藏在背后的、自己画的歪扭小人递给他。

这天傍晚，乐乐正在写作业，梧桐搬着小板凳坐在旁边，小手托着下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笔下的字。忽然她伸出小手指，在“家”字的最后一笔上轻轻点了点，奶声奶气地说：“乐乐，这个字，像我们。”

过去了五年，一家人去集市上，乐乐牵着梧桐，在爆米花这里等着爸爸妈妈回来。梧桐心里有些猜测，家里这些年根本吃不上饭了，可能……他们要被丢掉了。梧桐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眼睛盯着爆米花机“嘭”地一声炸开的白雾，心里却像压着块冰。她偷偷瞟了眼身旁的乐乐，少年比五年前高了大半头，手却依旧稳稳地牵着她，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布衫传过来，可她还是觉得冷。

前几日夜里，她起夜时听见爸妈在里屋叹气，“今年收成又不好要下岗……”“乐乐上学要花钱，梧桐也到了该念书的年纪……”后面的话越来越轻，可那沉甸甸的无奈像针一样扎进她心里。她想起刚被捡回来时，自己总怕这暖融融的家是偷来的，如今这恐惧竟真的长了脚，一点点爬上来。

“想什么呢？”乐乐低头看她，手里举着刚买的糖葫芦，“给你。”红红的山楂裹着亮晶晶的糖衣，是她从前总盯着看的东西。梧桐接过，指尖碰着冰凉的糖壳，小声问：“哥，要是……要是爸妈不要我们了，怎么办？”

梧桐还想说什么，一只手捂在嘴巴上，想喊救命却说不出话。

乐乐也被人捂了嘴，年龄小没力气的他只能死死抱着梧桐，最后昏死过去。

再醒来，就在一个小黑铁皮屋子里面。

见梧桐醒过来，乐乐就轻拍着她的背，小声安慰。

“哥哥，我没事。”

“梧桐别怕，我会保护你的，会跑出去的。”人贩子很凶，对着孩子就是打骂，怕新来的孩子想跑，不由分说就用脚踹。

乐乐也才12岁，身体单薄，明明害怕到不行，还把梧桐护在身下。

每天就扮可怜去车站要钱，乐乐机灵，说哭就哭，梧桐长得无害，惹人可怜，要的钱不少。

人贩子们也乐呵，就对他们俩宽恕得一些。

过了一个月，抓了男孩，大高个，犟得很。

梧桐发现，乐乐是个很聪明的人，示弱让人贩子放松警惕，又能快速和郑北熟络，绝对高智商。

乐乐和郑北交好，梧桐注意到了，有个男孩在后面看着，那眼神……像可怜又带着野心的小狗崽子。

梧桐走了过去，在他身边停下，“家驹哥哥，你不开心吗？”

梁家驹不说话，梧桐陪着他坐在炕上，过了一会儿，这家伙就有些委屈，声音闷闷的。“乐乐哥他都不和我玩了，都怪郑北……”“家驹哥哥，你可以和我玩啊，郑北保护乐乐哥，乐乐保护我，我保护你。”

“别不开心，我们会逃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