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冷落

姜家老宅偏院。

手机在掌心震动第三下时，姜明薇正蹲在杂物间角落，指甲抠着窗框腐木的边沿。信号格空了一半，短信却已经加载出来——【星耀传媒正式通知：您已通过初筛，请于今日14:00前抵达星辰大厦B座参加《闪光新星》选拔面试，编号B17】。

她盯着“星耀传媒”四个字看了三秒，嘴角动了动。

门外脚步声逼近，皮鞋踩在青砖上不紧不慢。她手一翻，手机滑进外套内衬夹层，顺手抓起扫帚往地上灰堆里划拉两下，像是在清理什么陈年旧物。

门被推开一条缝。

“二小姐又在这儿？”管家陈伯站在门口，眯眼打量，“老爷说今晚全家聚餐，让你别乱跑。”

“知道了。”她站起身，拍了拍裤脚灰尘，“我整理点妈妈留下的东西。”

陈伯没动，目光扫过她手腕露出的一截袖口，“最近少碰这些老院子，湿气重。”

“嗯。”

门关上。脚步远去。

她靠墙站了五秒，抬手在左手掌心用力写下三个字：必须去。

笔迹歪斜，像刀刻的。

***

地铁二号线，C口出来就是星辰大厦。

她是在暴雨中冲进站台的。雨太大，打车软件连刷新三十次都没人接单。姜宇临时通知家庭聚餐的事像块石头压在胸口——那顿饭要是去了，明天就没人替她挡李婉蓉的盘问，后天更不可能偷偷出门。

所以她翻了后墙，摔了一跤，爬起来继续走。

雨水顺着发尾往下淌，外套湿透贴在背上，但她走得稳。进站时看见一位老人拄拐等电梯，她把伞塞过去，说了句“您拿着吧”，转身就进了车厢。

现在，她站在大厦一楼大厅，头发还在滴水，皮鞋边缘沾着泥。

前台小姐抬头瞥她一眼，语气懒洋洋：“面试的？报编号。”

“B17。”

“等会儿，资料还没录呢。”

“请问预计多久？”

“说不准，前面二十多个呢。”

她没说话，走到角落椅子坐下。候场区坐了七八个女孩，穿得光鲜亮丽，叽叽喳喳聊个不停。有人瞟她一眼，又迅速移开视线。

没人搭话。

正常。这种地方，谁会主动跟一个淋过雨还穿着旧款风衣的人聊天。

她闭上眼。

不是睡觉，是回忆。

母亲临终那天也是阴天，病房里只有她一个人守着。氧气面罩上的雾气越来越淡，那只枯瘦的手死死攥着她的手腕，嘴唇动了几下，最后只吐出半句：“别……回来……”

可她回来了。

而且，今天这一步，不会再退。

***

选拔厅，主评委席第三位。

顾明川翘着腿，手里捏着一支银色钢笔，轻轻敲击评分表。他穿浅灰西装，领带打得一丝不苟，笑容挂在脸上，眼神却冷得像冰面下的暗流。

他刚看完姜明薇的资料卡：姜氏集团旁系女，无资源背景，母亲早亡，父亲极少提及。履历干净得可疑。

“下一个，B17，姜明薇。”

灯光打下来，她走上台，步伐不快，但每一步都落得实。

“大家好，我是姜明薇，今年二十三岁，来自——”

“等等。”顾明川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全场却静了。

他抬眼看向她，“你是怎么进来的？托关系了？”

台下有人轻笑。

姜明薇没动，也没低头，只是直视着他：“我没有托任何人。”

“哦？”他笑了笑，笔尖点了点桌面，“那你解释一下，为什么其他人都提前提交了才艺视频，唯独你，是现场补交的？是不是觉得，只要长得漂亮点，就能走后门？”

空气凝住。

工作人员交换眼神，有人低头看手机不敢抬头。

姜明薇依旧站着，呼吸平稳。

她一字一句地说：“我叫姜明薇，二十三岁，毕业于南城艺术学院表演系。我没有经纪公司推荐，报名材料是自己上传的。今天能站在这里，是因为我符合所有公开报名条件。”

停顿一秒，再重复一遍：“我叫姜明薇，二十三岁，来参加《闪光新星》选拔。”

又一遍：“我叫姜明薇，二十三岁，不是来讨好谁的。”

全场安静。

三秒钟后，角落传来一声短促的鼓掌。

顾明川脸上的笑淡了些。

他放下笔，翻开评分表第一页，写下几个字，然后合上。

“可以了，下一个。”

她转身下台，背影挺直。

没人注意到，她右手食指微微勾了一下——那是她在姜家练了无数遍的小动作，每当压抑到极点时，才会出现。

***

候场区，空调吹得人发凉。

她重新坐回角落位置，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看起来平静得不像刚被当众羞辱过。

但其实，心跳快了两拍。

刚才那一瞬间，她几乎想冲上去掀翻评委桌。可她忍住了。疯可以，但不能傻。

“B17！”工作人员终于喊她名字，“资料补录完成，稍后进入第二轮形体与即兴表演测试，请准备。”

她点头起身，路过前台时，那人讪讪递来一张流程单：“刚才不好意思啊，系统卡了……”

她接过，淡淡说：“没关系，只要流程公平就行。”

对方张了张嘴，没说出话。

她走向备赛区走廊，脚步未停。

身后，选拔厅大门缓缓关闭。

顾明川站在门边，目送她背影消失在转角，嘴角忽然扬起。

他掏出手机，拨通一个号码：“查一下姜明薇的底细，特别是她妈当年的事。”

“还有——”他顿了顿，“从现在起，把她列为重点观察对象。”

电话那头应了一声。

他挂掉，低头看着手中那张评分表，背面已被他用红笔圈出一个名字：**姜明薇**。

下面还写了一句小字：**看似柔弱，实则带刺。有意思。**

***

走廊尽头，姜明薇停下脚步。

镜子映出她的脸：湿发贴额，妆花了半边，可那双眼睛亮得吓人。

她伸手抹了把脸颊，指尖蹭到一点水痕，不知是雨是汗。

下一秒，广播响起：“请所有候选人前往三楼排练厅集合，第二轮测试即将开始。”

她深吸一口气，迈步向前。

高跟鞋踩在地砖上，发出清脆声响。

一步，两步。

拐弯时，迎面撞见一名工作人员抱着一堆文件急匆匆走来，两人差点相撞。

对方道歉，她摆手表示没事，目光却扫到了那份文件封面——

**《闪光新星》评委行程安排表**

其中一页赫然写着：

【顾明川 | 私下会面：姜宇 | 时间：今晚19:00 | 地点：云顶会所VIP8】

她瞳孔微缩。

脚步没停，继续往前走。

但右手再次轻轻勾了一下食指。

就像从前每次察觉危险时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