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抚过脖颈上冰凉的皮质颈圈,况野站在浴室的镜前。镜中的少年眼底带着挥之不去的倦意,锁骨下方还残留着昨夜留下的、暧昧的浅红印记。热水冲刷过身体,却洗不掉那种从骨子里透出的、被侵入过的异样感。他闭上眼,望沉那双带着审视与欲念的眼睛,仿佛仍在黑暗中凝视着他。
尽管恐惧已如藤蔓般缠绕心脏,但逃跑的念头,却像一枚深埋的火种,从未熄灭。反而在每一次无声的屈辱后,燃烧得更加炽烈。
他开始像一只极度警觉的幼兽,在看似顺从的表象下,调动起全部感官,观察着这座金丝牢笼的每一处缝隙。他不再仅仅蜷缩在角落,而是尝试着在允许的范围内“活动”。他会借口透气的名义,在别墅巨大的后花园里长时间散步,实则用余光精确计算着保镖换岗的间隔,默记下他们巡视的路线。
花园角落那棵老槐树投下的阴影,靠近工具房的那段围墙,监控探头的转向是否有片刻的延迟……这些细节,被他像收集碎片一样,悄悄拼凑在脑海里。
他甚至开始留意望沉。不再仅仅是恐惧地躲避他的触碰,而是开始观察他的情绪起伏,他的行事规律。他发现,这个男人并非永远冷酷。一次,他无意间听到望沉在二楼书房对着电话另一端的人暴怒,声音压抑却骇人,似乎是一批极为重要的“货”在码头被对头截胡了。紧接着是东西被狠狠砸在地上的碎裂声。
那天傍晚,望沉带着一身戾气和几个得力手下匆匆离去,别墅里留下的人手明显稀疏了许多。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的紧张,却也透着一丝不同寻常的松懈。
况野的心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血液奔涌的声音在耳膜里鼓噪。机会吗?他强迫自己冷静,像往常一样沉默地吃完佣人送来的晚餐,然后回到房间。
夜色渐深。他贴在门板上,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走廊寂静,只有远处隐约传来的电视声。他深吸一口气,轻轻拧开门把手——门外果然空无一人。
心脏几乎要跳出喉咙。他像一道影子,贴着墙壁,快速而无声地溜下楼。厨房的后门通向后院,那里通常只有一个守卫。他屏住呼吸,躲在廊柱的阴影里,看着那个靠在墙上抽烟的背影,计算着冲过去、翻越围墙需要的时间……
就在他准备孤注一掷的刹那,一个平静无波的声音,如同鬼魅般在他身后响起:
“况少爷,这么晚了,是要去散步吗?”
况野浑身血液瞬间冻住。他猛地回头,看到管家如同镶嵌在阴影里一般,站在不远处的楼梯口,脸上挂着那副万年不变的、程式化的微笑。那双眼睛里,没有惊讶,没有质问,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令人毛骨悚然的了然。
希望如同被针扎破的气球,瞬间干瘪下去。况野僵在原地,手指冰凉。
“沉爷吩咐过,”管家缓步走近,声音依旧温和,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请您好好在房间休息。夜里风大,着了凉就不好了。”
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方向是回楼的楼梯。
况野看着管家那张毫无破绽的脸,又看了一眼近在咫尺、却仿佛隔着天堑的后门,一种深刻的无力感和屈辱感席卷而来。他的一切小心思,一切自以为隐秘的观察和计划,原来从未逃过那双在暗处凝视的眼睛。望沉不仅用物理的锁链困住他,更用这种无处不在的监视,将他牢牢钉死在掌心里。
他垂下眼睫,掩住眸底翻涌的绝望和一丝不甘,默默地转身,跟着管家往回走。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又像坠着千斤重铁。
回到那个华丽的房间,门在身后轻轻合上。况野背靠着冰冷的门板,缓缓滑坐在地上。月光透过窗纱,在地板上投下惨白的光斑。
一颗冰冷的、名为“隐忍”和“等待”的种子,在这一刻,带着尖锐的刺痛,更深地埋进了他的心土。必须更谨慎,更耐心。等待一个真正的、万无一失的机会。而在这之前,他需要学会,如何在这头雄狮的注视下,更好地伪装成一只温顺的猫。
与此同时,书房内。望沉刚处理完码头的麻烦,带着一身夜露和未散的暴戾之气回来。阿杰低声汇报了方才后院的小插曲。
望沉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点燃一支雪茄,猩红的光点在黑暗中明灭。他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嘴角勾起一抹没什么温度的弧度。
“小猫爪子痒了,”他吐出一口烟圈,声音低沉,“看着点,别让他真挠伤了自己。”
他的目光,仿佛能穿透墙壁,看到那个正蜷缩在房间里,暗自咬牙的少年。狩猎的乐趣,在于欣赏猎物徒劳的挣扎。而驯服的最高境界,是让猎物最终心甘情愿地,走回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