铅灰色的云层压得低低的,像一块吸饱了寒气的湿棉絮,连落下来的雪都不是蓬松的,是细而密的雪粒,砸在脸上生疼。杨荣帆站在医院正门的大铁门前,靴底反复碾过脚边冻硬的雪块,每一次碾压都伴随着“咔嚓”的脆响,像是在试探这寒冬的硬度。这扇铁门比他想象中更沉,锈迹像褐色的藤蔓爬满铁条间的缝隙,有的地方甚至锈穿了洞,透过破洞能清晰看见门后荒院的轮廓——地砖开裂,杂草枯黄,一片死寂。他单手扣住冰凉的门环,手臂肌肉绷紧,猛地一拽,铰链立刻发出刺耳的“吱呀——”声,那声音裹在呼啸的北风里,在空荡的街道上撞来撞去,最后钻进旁边炳权的耳朵里。炳权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双手把围巾往脸上又埋了埋,几乎要把半张脸都藏进柔软的织物里。
炳权(攥紧手电,指节泛白,指缝间竟沁出几缕极淡的白气)你能不能轻点?这声儿听得我头皮发麻。
炳权的手指死死抠着那支巴掌大的迷你手电,塑料外壳被捏得微微变形。他没在意指缝间的白气,只当是雪天手冷哈出的雾,浑然不知那是情绪牵动的微光。他至今还记得上次去废弃工厂的场景——就是这样突然的巨响,吓得他差点把电筒扔出去,这事被杨荣帆当成笑料,足足调侃了小半个月。
杨荣帆(回头瞥他,嘴角勾笑)怎么?这还没进楼呢就怕了?上次是谁拍着胸脯说“这次肯定不慌”,结果在工厂楼梯间看见个破娃娃就躲我身后?
杨荣帆的眼神里带着几分戏谑,说话时还故意歪了歪头,像是在回忆当时炳权缩在他身后的模样。
炳权(声音拔高又赶紧压低,脸颊泛红,手电光竟随他的紧张微微亮了半分)那、那是意外!谁知道那娃娃眼睛涂得那么吓人!
炳权急着辩解,话音刚落就意识到这地方太静,赶紧用手掌捂住嘴,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他悄悄瞟了眼铁门后荒寂的院子:地砖裂得像老人脸上深褐色的皱纹,几株枯黄的杂草从裂缝里钻出来,顶端挂着冻成冰碴的雪,蔫头耷脑地贴在地面,像是冻僵的小动物;远处靠墙的地方堆着半塌的病床铁架,漆皮剥落得只剩斑驳的银灰色,风一吹,铁架上挂着的废布片“哗啦”晃了两下,边缘在风中舒展又蜷缩,活像一只伸出来抓挠的枯手。
杨荣帆(收住笑,递过手电)行了不逗你了。
杨荣帆脸上的笑意褪去,伸手把手里那支长筒大手电筒往炳权怀里塞——这手电是他特意从家里翻出来的,灯头粗得能稳稳攥在掌心,开关一按,光柱能照出去十几米远,比炳权那支“小破玩意儿”强太多。
杨荣帆(指了指主楼,又指了指后门方向)我先进主楼探路,你绕去后门看看,两边都摸清了,等会儿跟赵馨朵汇合也方便。这玩意儿亮,你拿着,别跟上次似的,走哪儿都得我回头找你。
炳权赶紧双手接住手电,冰凉的金属外壳硌得掌心发麻,那股冷意却奇异地让他稍微定了定神。他低头用指尖反复摩挲手电上的防滑纹,粗糙的纹路蹭过指尖,带来一点实在的触感;又抬头看向杨荣帆,围巾裹得太严实,连鼻尖都快被遮住,只露出一双透着紧张的眼睛。
炳权(小声叮嘱,眼神扫过主楼大门)那、那你在里面别乱碰东西啊,赵馨朵说这医院是因为大火废的,万一里面还有没塌的梁……
杨荣帆(皱眉凑近,没听清)你说什么?
杨荣帆皱起眉头,往前凑了半步——炳权的声音闷在围巾里,后半句像被棉花裹住,模糊不清。
杨荣帆(伸手扯了扯炳权的围巾)裹这么紧干什么?说话跟含了棉花似的,我怎么听?
他说着,不等炳权反应,手指勾住炳权围巾的下摆,稍一用力往下拽了拽,动作带着几分不容拒绝的干脆。
炳权没防备,身体下意识瑟缩了一下,围巾滑落下来,露出冻得发红的嘴巴和下巴。冷风立刻趁机灌进来,刺得他喉咙发紧,忍不住吸了吸鼻子,连耳朵尖都瞬间红透,像被冻熟的樱桃。
炳权(缩了缩脖子,往围巾里缩了缩)我、我怕风灌进去……
杨荣帆(松开手,又帮他调整围巾,指尖无意识蹭过门框边枯皱的藤蔓)怕风也得把嘴露出来。
那藤蔓顶端竟悄悄冒了点嫩黄的芽尖,转瞬又被积灰盖住,杨荣帆浑然未觉,只专注帮炳权理好围巾——没再让他裹住嘴,只让围巾盖住脖子和耳朵,刚好露出嘴巴和鼻子,方便说话。
杨荣帆(拍了拍他的肩膀)等会儿你在后门有事喊我,裹这么严实,我隔着楼都听不见,到时候你哭都没地方哭。
炳权抿了抿冻得发僵的嘴唇,没反驳——杨荣帆说的是实话,上次在工厂他就是因为裹着围巾喊不出声,差点跟杨荣帆走散,最后在黑暗里慌得差点哭出来。他攥紧手里的大手电筒,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又忍不住叮嘱了一句。
炳权(眼神里满是担忧,攥着手电的手更紧)那你也小心点,赵馨朵到现在都没回消息,别是她也迷路了……
杨荣帆(嗤笑一声,转身就走)她一个能找到这地方的人,还能迷路?
杨荣帆嗤笑一声,语气里带着几分笃定,转身就踩着雪往主楼走。靴底踩在雪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随着他的脚步越来越远,声音也渐渐变轻,他的背影很快被主楼门厅的阴影吞了进去,只留下一句飘在风里的话。
杨荣帆(声音从远处传来,带着回音)我先去三楼会议室看看,她不是说在那儿等吗?
炳权站在原地愣了几秒,冷风刮过嘴唇,像细小的冰针在刺,冻得他轻轻哆嗦。他抬手想把围巾拉上去盖住嘴巴,手指刚碰到围巾边缘,又想起杨荣帆的话,最终还是慢慢放下了手。他攥紧手里的大手电筒,指尖反复蹭过冰凉的金属外壳,给自己打气似的往围墙边挪——要去后门,得顺着墙根走一段,再穿过一片夹在医院和隔壁空地之间的树林。墙头上缠着些枯了的藤蔓,雪像碎银子似的挂在藤蔓上,有的藤蔓断了头,垂下来在风里晃荡,时不时蹭到他的胳膊,那股凉意透过厚厚的羽绒服传进来,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走了大概几十米,就看见树林的入口。这片树林不算密,但每一棵树干都站得笔直,长得格外规整,一条被人踩出来的小径从中间穿过去,雪盖在枯黄的落叶上,走起来软乎乎的,却也“咯吱”响得格外清楚,在寂静的树林里显得格外突兀。炳权停下脚步,把大手电筒的光柱往树林里扫了扫——树干挨得匀匀的,连枝桠的伸展方向都透着股刻意的整齐,没有野生树林那种杂乱无章的劲儿;甚至连地上的落叶都像是被人精心扫过似的,只薄薄铺了一层,盖在雪底下,连片被压歪的都少,仿佛每天都有人来打理。
炳权(挠了挠头,小声嘀咕,周身的寒气似乎比周围淡了半分)奇怪了……
炳权皱着眉,手指挠了挠后脑勺,心里满是疑惑。赵馨朵上周发消息的时候,明明说这医院是因为十年前一场大火废的——火要是烧得厉害,别说医院主楼了,旁边的树林怎么可能一点没受影响?他又把光柱凑近树干,仔细看了看:树皮还泛着点深褐色的光,连最低的枝桠都没被烧过的痕迹,长得这么齐整,倒像是特意种在这里的。
他掏出手机按了按电源键,屏幕亮起来,信号格依旧是空白的,连紧急呼叫都发不出去。他盯着屏幕看了几秒,想给杨荣帆发消息问一句,手指在键盘上敲了几个字,又因为没信号只能删掉。
炳权(叹了口气,小声自语)荣帆要是在这儿,肯定会说我想多了……
炳权叹了口气,把手机塞回口袋,又往前走了两步。可越往树林深处走,心里的慌意就越重——这树林太静了,静得只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雪落在枝叶上的“簌簌”声,连一丝鸟叫虫鸣都没有,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一个人。
正琢磨着,一阵凉风突然从脖子后面钻进来。不是北风那种带着雪粒的冷,是那种阴嗖嗖的、裹着点潮湿霉味的凉,像有人对着他后颈轻轻吹了口气。炳权猛地打了个哆嗦,后背上的汗毛“唰”地全竖起来了,手里的手电光因为手抖而“咔嗒”晃了一下,光柱在树干上扫过,留下一道道晃动的光斑。他赶紧转身,把光柱往身后照——树影重重叠叠,雪落在枝叶上的声音清晰得可怕,连个晃动的影子都没有,只有冰冷的树干立在那里。
可那股寒意像粘在身上似的,顺着后颈往脊梁骨里钻,他甚至觉得,刚才那阵风里,好像还裹着点极轻的、像叹气似的声音。
炳权(牙齿打颤,双手抱臂,指尖又冒出星点白气)别自己吓自己……肯定是风穿过树缝的声音……
炳权小声念叨着,牙齿却控制不住地打颤,他下意识双手抱臂,想给自己多一点温暖。他不敢再站着,拔腿就往小径尽头跑,脚步因为慌张而有些踉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赶紧到后门,赶紧看到杨荣帆,只要见到杨荣帆,就不用这么害怕了。
雪沫子被他的脚步溅起来,落在裤腿上,很快就冻成了细小的冰碴,硌得腿肚子发紧。他跑的时候不敢回头,只觉得背后的凉意一直跟着,像有什么东西在追他;手里的手电光在前面晃得乱七八糟,好几次差点照到树干上,吓得他赶紧调整方向。有一次没注意,脚底下踩在一块结冰的落叶上,瞬间打滑,他踉跄着伸出手,死死扶住一棵树干才没摔着,手心蹭到树皮上的雪,那股刺骨的凉瞬间从掌心传到胳膊,让他赶紧缩回手,在衣服上蹭了蹭。
“呼……呼……”直到看见树林出口处那片开阔的空地,炳权才敢停下来,他扶着树干,大口大口地喘气,冷风吸进肺里,像刀割似的疼,让他忍不住咳嗽了两声。他缓了缓,把手电筒的光柱往空地里扫了眼——这就是医院的后门区域了,地上还留着几处生锈的健身器材:一个掉了座板的秋千,铁链子锈得快断了,风一吹就“吱呀”响,像是在哭诉;两个歪歪扭扭的单杠,铁管上裹着厚厚的锈,雪落在上面,积成了小小的雪堆,把单杠的轮廓盖得模糊;还有个残破的石桌,桌角缺了一块,露出里面灰白的石头,上面盖着层薄雪,像铺了一层白糖。一看就知道,这是以前病人活动的地方,只是如今只剩下一片破败。
而空地正中间,孤零零立着一口井。
井栏是青灰色的石头,边缘被人摸得光滑发亮,甚至能看见一道道深浅不一的指痕——显然以前常有人趴在上面,要么打水,要么乘凉,留下了无数人的温度。炳权的好奇心突然压过了害怕,他慢慢挪过去,脚步放得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蹲在井边时,还特意把围巾又往上提了提,挡住脖子里的凉意,然后才把大手电筒的光柱往井里照。
光柱直直地坠下去,穿过黑漆漆的井道,却连一点反光都没有,像是被什么东西吞了似的,消失在无尽的黑暗里。井里静得可怕,连风声都传不进去,只有一股潮湿的土腥味往上冒,还混着点说不清的、像腐烂树叶的味道,钻进他的鼻子里,让他忍不住皱了皱眉。
炳权(凑近井口,小声嘀咕)到底有多深啊……
炳权的目光落在脚边——雪地里埋着块拳头大的石头,没怎么冻住,只是表面沾了层薄薄的雪,用手一拂就能扫掉。
他伸手把石头捡起来,放在掌心掂量了两下,石头的重量让他稍微安心了点,可心里又有些犹豫,手指反复摩挲着石头表面。
炳权(咬了咬嘴唇,小声自语)万一砸到什么东西呢?
他小声跟自己说,可转念一想,这井都废了十年了,能有什么东西?赵馨朵说大火之后这地方就没人来了,井里肯定早就没水了,说不定是干的,砸下去也没什么。
炳权(深吸一口气,下定决心)就看一眼,看完赶紧去找荣帆。
炳权深吸一口气,把心一横,手臂一扬,把石头往井里丢了进去。
石头落下去的声音迟迟传不上来。炳权屏住呼吸,眼睛死死盯着井口,连大气都不敢喘,耳朵竖得老高,生怕错过一点声音。直到他把耳朵凑到井口边,屏住呼吸听了好一会儿,才隐约听见“咚”的一声闷响——不是砸在水里的脆响,也不是砸在石头上的硬响,是那种砸在软乎乎、黏腻腻的东西上的声音,像把石头丢进了烂泥里,又像是砸在什么活物身上,听得他心里一麻,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后背瞬间冒出一层冷汗。
炳权(往后缩了缩,声音发颤)这、这是什么声音?
炳权赶紧往后缩了缩,身体几乎要贴在地上,可心里又忍不住想再听一次,想确认刚才的声音是不是错觉。他刚把耳朵往井口凑得更近,后背上突然传来一股猛劲!不是风,是实实在在的、带着力气的推力,像有人用手掌狠狠推了他一把——那力道很大,他甚至能感觉到推他的东西是凉的,没有一点人的体温,像是一块冰。
炳权的惊呼卡在喉咙里,只发出一点微弱的“唔”声,整个人往前一栽,头朝下,“扑通”一声扎进了井口,身体瞬间失去了支撑。
失重感瞬间攥住了他,像一只冰冷的手掐住了他的心脏。耳边全是风的呼啸声,那声音又尖又利,像无数人在耳边尖叫,又像无数根针在扎他的耳朵,让他疼得想捂住耳朵,却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他想伸手抓井壁,指尖刚碰到石头,就觉得滑得厉害——井壁上像是沾了层薄薄的冰,又凉又滑,根本抓不住,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往下坠,身体像一片没有重量的叶子。
更让他害怕的是,井腔好像越往下越窄。刚开始他还能稍微动动手臂,可坠了没几秒,冰凉的石头壁就贴住了他的胳膊、腿,把他卡得死死的,连调整姿势的余地都没有。他只能保持着头朝下的姿势,脸对着下方越来越浓的黑暗,连眼睛都不敢闭,生怕一闭眼就撞上什么东西。
炳权(声音嘶哑,带着哭腔,周身竟凝结起细碎的冰粒)荣帆!救我!杨荣帆!
炳权终于喊出了声,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在井道里撞出阵阵回声,却很快被无尽的黑暗吞掉,连一点痕迹都没留下。他不知道自己坠了多久,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在翻涌,像被人狠狠搅了一通,胸口闷得快要炸开,连呼吸都变得困难。手里的大手电筒早就脱手了,不知道掉在了哪里,四周只有无边的黑和刺骨的凉,还有那股越来越浓的霉味,钻进他的鼻子里,让他恶心想吐。
炳权(声音越来越小,眼泪冻在脸上)别、别掉了……
炳权的声音越来越小,像蚊子哼哼,眼泪顺着眼角流下来,刚离开眼眶就被冷风冻住,贴在脸上,像细小的冰粒,刺得皮肤生疼。他想起杨荣帆刚才扯他围巾的力道,想起那支迷你手电的光,想起两人约定好在三楼会议室汇合——可现在,他连自己在哪里都不知道,只能任由身体往下坠,坠向那片深不见底的黑暗里,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么。
井壁还在慢慢变窄,已经开始挤压他的肩膀了,骨头被硌得生疼。炳权能感觉到石头壁的冰冷透过厚厚的羽绒服传进来,冻得他骨头都在疼,连血液都好像要凝固了。他试着蹬了蹬腿,却只能踢到光滑的石壁,发出“咚咚”的声音,一点用都没有,反而让他更慌。黑暗中,他好像听见了什么声音——不是风声,是那种“滴答、滴答”的声音,像是水在滴,又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慢慢爬,带着黏腻的摩擦感,越来越近。
炳权(颤声问,声音里全是哭腔)谁?谁在下面?
炳权颤声问,声音里全是哭腔,带着绝望的恐惧。可回应他的,只有那越来越近的“滴答”声,和自己越来越快的心跳声,“咚咚、咚咚”,像要从胸口跳出来。他死死咬着牙,嘴唇都被咬破了,尝到一点血腥味,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杨荣帆,你快点来啊……你快来救我啊……
与此同时,主楼三楼的走廊里,杨荣帆正漫不经心地扫着手电,脚步慢慢放下来。迷你手电的光太弱,只能勉强照清脚边的路,昏黄的光柱在地上晃来晃去,连远处的墙壁都看不清。他干脆把电筒揣回口袋,借着从破损窗户透进来的天光往前走——外面的雪好像小了点,铅灰色的天透出点微弱的亮,勉强能看清走廊的轮廓。
走廊两侧的病房门大多开着,有的门轴断了,门板斜斜地挂在门框上,风从窗户灌进来,吹得门板“哐当、哐当”响,像是有人在反复敲门。他随手推开一间病房的门,门板发出“吱呀”的声响,里面空荡荡的,只有一张锈迹斑斑的铁架床立在中间,床垫早就烂成了碎布,散在地上,像一堆灰色的垃圾;床头柜的抽屉掉在一边,里面滚出几支空了的玻璃药瓶,瓶身蒙着厚厚的灰,标签早就看不清了,滚在地上发出“叮叮”的轻响。
杨荣帆(靠在门框上,掏出手机,脚下砖缝里竟钻出丝细草)赵馨朵这丫头,约好的地方又迟到。
杨荣帆靠在门框上,身体微微倾斜,掏出手机按了按电源键,屏幕亮起来,信号格依旧是空的,他忍不住骂了句,把手机塞回口袋。那丝细草顺着他的靴边绕了半圈,又悄悄缩回砖缝,他半点没察觉。
杨荣帆(撇了撇嘴,语气带着不满)等会儿见了面,非得让她请我俩喝热奶茶不可,还得是最大杯的。
他想起炳权,又忍不住笑了——刚才扯那小子围巾的时候,他还瑟缩了一下,像只受惊的兔子似的,眼睛瞪得圆圆的,样子又好笑又可爱。这会儿炳权估计还在后门磨蹭,说不定正对着哪棵树瞎琢磨“为什么长得这么齐”,等会儿汇合了,又得听他絮絮叨叨念半天,说些有的没的。
杨荣帆(摸了摸下巴,小声嘀咕,指尖沾的积灰里冒出星点绿意)回头得跟他说,探险就别想那么多有的没的,越想越怕,纯属自找罪受。
杨荣帆嘀咕着,转身关上病房门,继续往会议室走,脚步轻快,完全没把炳权的“胆小”放在心上。
会议室的门虚掩着,缝隙里透出点冷风。他伸手推开门,里面积着的灰被风吹得扬起来,呛得他忍不住咳嗽了两声,用手挥了挥面前的灰尘。长桌和椅子都歪歪扭扭的,有的椅子腿断了,横躺在地上,像是被人推倒的;墙角结着厚厚的蛛网,网中间还挂着几片枯叶,风一吹就轻轻晃动。他往里面扫了圈,连个人影都没有,只有窗户玻璃破了个洞,风从洞里钻进来,吹得桌上的灰尘“簌簌”落,在光线下形成一道道细小的光柱。
杨荣帆(皱了皱眉,走到窗边)人呢?
杨荣帆皱了皱眉,心里有点疑惑,走到窗边往下看——能看见院子里厚厚的积雪,却看不见炳权的影子,后门方向也空荡荡的,连一点动静都没有。
杨荣帆(摸了摸下巴,语气带着调侃)那小子怎么还没看完后门?不会是又在哪吓住了,躲在树后面不敢动吧?
他摸了摸下巴,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先在这儿等会儿——赵馨朵也没到,就算他去找炳权,回来还是得等,不如在这儿歇会儿。
杨荣帆(找了把椅子坐下,手按在椅面裂缝上,裂缝里竟冒出细芽)反正赵馨朵也没到,等他俩都来了,再一起好好逛逛,顺便拍几张照片。
他找了把还算稳当的椅子坐下,椅子腿在地上摩擦,发出“吱呀”的轻响。从口袋里掏出颗水果糖,剥了糖纸塞进嘴里——甜丝丝的味道在嘴里散开,稍微压了点这地方的霉味。他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飘着的细雪,雪花慢悠悠地落下来,落在地上,很快就积厚了一层,心里琢磨着等会儿拍什么角度的照片才能显得“惊险又刺激”,完全没察觉到,后门方向的空地上,那口井的井口正静静敞着,雪落在上面,很快积了薄薄一层,遮住了刚才有人坠落的痕迹,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