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丝斜斜地织着,打在车窗上洇出一片水雾。末班车的灯光在雨幕里晕成一团暖黄,王砚之靠着椅背,指尖无意识地敲着膝盖——第16次了,这班车总在雨天晚点,像在等谁似的。
后排传来细碎的响动,林小满抱着书包挪到他旁边,校服袖口还在滴水,显然是刚冒雨冲上车。“王哥,你看司机师傅又在后视镜瞟咱们呢。”她戳了戳王砚之的胳膊,“上次你说这班车有猫腻,到底啥猫腻啊?”
王砚之抬眼看向驾驶座,司机老李正慢悠悠地转着方向盘,雨刮器规律地左右摆动,刮掉的水珠里,似乎藏着张模糊的老照片,夹在仪表盘旁边。“你没发现吗?”他压低声音,“这班车每次晚点,都是在城西那棵老槐树下。”
林小满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窗外正好掠过那棵盘根错节的老槐树,树影里站着个穿蓝布衫的老人,正弯腰捡着什么。“那老人是谁啊?”
“不知道,”王砚之的喉结动了动,“但我见过他跟老李递东西,用的是牛皮纸包,裹得严严实实的。”
雨突然下大了,车猛地刹了下,老李回头喊:“坐稳咯!前面积水深!”话音刚落,车厢里晃了晃,林小满没坐稳,扑在王砚之肩上,正好瞥见他手机屏——是张老照片,少年模样的老李站在槐树下,身边的人笑得露出虎牙,眉眼竟和王砚之有几分像。
“这是……”
王砚之迅速按灭屏幕,耳尖发红:“没什么。”他看向窗外,老槐树已被甩在身后,老李正从仪表盘里抽出个牛皮纸包,塞进贴身处,动作熟稔得像做了千百遍。
林小满突然“啊”了一声:“我知道了!上次雨最大那天,我看见老李给那老人塞了包桂花糕,说‘阿砚爱吃的’……”
王砚之的指尖猛地收紧,指节泛白。雨刷器刮过的玻璃上,映出他怔忡的脸——他从小就爱吃桂花糕,这事除了过世的母亲,只有老李知道。
末班车在积水里碾出浪花,驶向终点站。老李哼起不成调的曲子,雨幕中,王砚之忽然懂了——这班车哪是晚点,分明是在替某个人,把迟到了许多年的牵挂,一点点递到他手里。
(窗外的雨小了些,老槐树下,穿蓝布衫的老人对着班车的方向,轻轻挥了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