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迎客楼三楼的雅间里，雕花木窗敞着，能望见楼下熙攘的街景。折颜指尖捏着那个蓝布荷包，轻轻晃了晃，里面的平安符是用晒干的艾草混着碎木屑做的，带着点草木的清香，与他平日里接触的奇花异草、仙家香料截然不同，却有种质朴的暖意。

他将荷包揣进袖中，刚落座就听见墨渊的声音，带着几分难得的戏谑：“这小丫头倒是胆色过人，只是你折颜何时需要凡间的平安符来保平安了？”

折颜挑眉，指尖敲了敲桌面：“几十万年来，头一回有人拦着我卖饼，还硬要把平安符塞给我，这份心意倒是比什么仙家法器都新鲜。”他抬眼看向墨渊，“你不也觉得稀奇？活了这么久，见过对你毕恭毕敬的仙者，见过闻风丧胆的妖魔，可曾见过敢拦着战神问‘要不要吃饼’的小丫头？”

墨渊端起茶盏的手顿了顿，茶盖碰到杯沿，发出清脆的声响。他确实觉得稀奇。自他生而为神，执掌昆仑墟，镇守四海八荒，三界之内，哪个见了他不是敛声屏气，敬畏有加？便是那些与他同辈的远古神祇，相处时也少不得几分肃穆。可方才那小丫头，仰着沾了面粉的小脸，眼里没有半分惧意，只有对“卖饼”这件事的执着，仿佛他不是什么战神，只是个寻常的买饼人。

这时，一旁的东华帝君慢条斯理地啜了口茶，银发垂落在紫衫上，光影流转间，更显其清贵出尘。他嘴角噙着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何止是折颜，换作是我，怕也觉得这小丫头有趣。天地共主的位置坐了那么久，见惯了阿谀奉承，倒是头一回被人当成买饼的，还被认真地推销‘五文钱一个，很划算’。”

他说这话时，语气平淡，却难掩其中的新奇。想当年，他统御四海八荒，万神臣服，便是后来避世太晨宫，也少有人敢在他面前放肆。可那小丫头，迈着小短腿拦路，声音清亮，眼里只有她的芝麻饼，全然不知眼前这三人是何等身份。

折颜笑起来，眉眼弯弯，更显风姿绰约：“看来这凡间小镇，倒是藏着趣事。那小丫头的饼，闻着倒是香，不如……”

他话未说完，墨渊已淡淡开口：“不过是个凡间孩童，不必挂怀。”话虽如此，他垂眸时，眼底却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波澜。

东华帝君指尖摩挲着茶杯边缘，目光望向窗外，仿佛能穿透人群，看到那个提着竹篮、正跟着外婆往街角走去的小小身影。阳光落在她身上，镀上一层金边，平凡却鲜活。

几十万载的漫长岁月，见惯了仙神的纷争，看遍了三界的起落，这般纯粹的烟火气，倒是许久未曾感受过了。

雅间内一时安静下来，只有茶香袅袅。三人谁也没再说话，可心里都清楚，那个叫叶冰荷的小丫头，和她那五文钱一个的芝麻饼，还有那个简陋的平安符，已然在他们漫长的神生里，留下了一抹异样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