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墟的仙雾漫过云端,三位尊神立于虚空之中,衣袂在凛冽的寒风里纹丝不动。下方山脚下的热闹,透过风雪清晰地传到他们眼前——
叶冰荷正踮脚教一个老婆婆压煤模,冻红的小手握着木柄,一遍遍示范“要用力压才能成型”;李知县蹲在地上,和灾民们一起砸煤块,灰黑的煤屑沾了满脸,却笑得露出牙齿;刚做好的蜂窝煤在雪地上摆了一片,像黑色的鳞片,而那堆燃着的煤火,蓝焰跳跃,映得周围人的脸暖融融的,连呼啸的寒风都仿佛被挡在了火光之外。
“这丫头,总能在绝境里找出活路来。”折颜望着那抹在人群中穿梭的小小身影,指尖捻着的桃花瓣悄然落在云头,“寻常孩子这个年纪还在撒娇,她倒好,把自己活成了别人的炭火。”
墨渊的目光落在叶冰荷冻得发紫的耳尖上,她却浑然不觉,只顾着把刚烤热的红薯塞给怀里揣着婴孩的妇人。他想起前几日水镜中她拒绝郡主之位的模样,想起她分赏银时说“大家活着比啥都好”的认真,那双眼眸里的澄澈,比昆仑墟的冰雪更干净,比九天的日光更炽热。
“凡人的生命虽短,却藏着韧性。”墨渊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触动。他护了四海八荒万万年,见惯了仙者的清冷、妖魔的贪婪,却在这凡间小丫头身上,看见一种无需法力加持的力量——不是呼风唤雨的神通,是于困顿中牵起他人之手的热忱。
东华帝君指尖漫不经心地转着一枚白玉棋子,目光掠过下方那片跳动的火光。从找木薯解饥,到造水车引水,再到此刻的蜂窝煤御寒,这孩子做的从不是惊天动地的大事,只是把每一个“活下去”的细微希望,一点点铺成了坦途。她拒绝了凡间的荣华,也从未想过借仙力相助,就凭着一双手、一颗心,硬生生在贫瘠里种出了暖。
“倒是比某些仙者更懂‘护生’二字。”东华的声音清淡,却让折颜和墨渊都微微一怔。是啊,仙者护苍生,多是隔着云端的俯瞰,而这丫头,是真正把自己放进了烟火里,用体温焐热那些冰冷的角落。
山脚下,叶冰荷忽然抬头,像是察觉到什么,往云端望了一眼。风雪迷了她的眼,她只看见灰蒙蒙的天,便笑着低下头,继续帮人搬煤块去了。
三位尊神立于虚空,目送着她的身影再次融进人群。寒风卷着煤烟升起,在半空凝成淡淡的雾,却没遮住那片越来越旺的火光。
折颜轻笑一声,拂去落在肩头的雪花:“这人间,倒是因她多了几分暖意。”
墨渊颔首,转身时,目光又在那片煤火上停留了一瞬。
东华帝君将白玉棋子收入袖中,转身踏入仙雾。云端的风依旧凛冽,可三位尊神离去的背影里,却仿佛都带着一丝来自凡间的、烟火气的余温。
有些光芒,不必仰仗仙力,亦能穿透风雪,照亮人心。